薛澄萱再回到薛府时的心情连自己都说不清楚,不清楚究竟是怀念多一些还是怨恨多一些,但当她看到两个英俊秀气的少年怯怯地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她才清晰得知道,对于薛府,其实她还是更怀念一些的。
“大姐。”两个少年一起恭敬地叫道,当他们第一眼看见她时脸上明显有一丝激动的神色,但片刻后又收敛住了,转而以一种带着谨慎且有些畏惧的目光望着她,一如几年前她在家时的样子。
他们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薛弘文、薛弘武,以前她在家的时候,总是喜欢不上他们,甚至有些讨厌。
可今天再次看见他们时,薛澄萱却突然心中一动,第一次觉得自己亏欠了他们很多,便笑了一笑,说道:“阿文,阿武,好久不见了。”然后又补充一句:“你们都长高了很多呢。”
两个少年看到她的表情起初都是愣了一下,但片刻后都是满脸的激动神色,连忙跑过来拉着薛澄萱的手说道:“大姐,你终于回来了,父亲在书房等你呢,他今天可是一大早就起来了,专门等你回来。”
薛澄萱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跟着他们一起往薛明涵的书房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薛澄萱再次看见薛明涵时,明显地感觉到他苍老了很多,他毕竟不是修真人士,七年的时光足以将他以前的青春朝气消磨掉大半,他以前那双明亮有神的双眼也已经布满了沧桑,此时正站在书桌前,深深地看着她。
薛澄萱突然觉得鼻子一酸,便开口喊道:“爹!”
薛明涵的双手似乎抖了抖,但片刻后便被他克制住了,然后他欣喜地笑了笑,和蔼地说道:“萱儿,你终于回来了啊。”
薛澄萱使劲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萱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薛明涵走了过来,伸出手在她的头上抚摸了一下,一如她小时候的样子,然后欣喜地说道:“萱儿长大啦,越来越漂亮啦,就像······”
他突然收住了口没有再往下说下去,但薛澄萱知道他后面想说什么,他肯定是想说自己长得越来越像娘亲,但他不敢在自己面前提起娘亲,因为他很清楚,她对这个家的怨恨以及和对他的怨恨都是因为她的娘亲,也许是因为见到她太激动了吧,竟不小心说漏了嘴。
薛澄萱突然觉得自己改变了好多,不仅仅是在见到阿文、阿武两兄弟时,不再有厌恶的情绪,更重要的是在听到自己的父亲提到母亲时,心中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愤恨了,也许是因为年龄的成长,让她看待事情的方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现在只感觉到自己的父亲依然是那样深深地爱着自己的母亲,更是这样深深地爱着自己,爱着所有人。
她突然很心疼他,这个逐渐老去的、一直宠着她爱着她的男人。
在发现自己不小心说错话后,他在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表情,就像很久以前一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的情绪一样。
薛澄萱却冲他微微一笑,这一笑让薛明涵真正的感受到她真的长大了,开始懂事了,于是他又在她头上抚摸了一下,说道:“好了,去看看你爷爷吧。”
薛澄萱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忍不住抖了一下。
时间也许能改变很多东西,比如年纪、容貌以及个人的想法,但有些东西却又很难改变,比如她父亲对她的宠爱,也比如当她听到“爷爷”两个字时,她的心中依然忍不住生出一种排斥和畏惧的情绪来。
她觉得自己之所以突然对这个家庭产生了从未有的好感,大概是因为分别太久,心中都被思念所填满了,因此根本来不及回想往事,也来不及忆起她怨恨这个家庭的缘由。
但在她听到“爷爷”两个字时,往事突然一起涌上了心头。
她的母亲是在她十一岁的时候去世的,而造成她母亲过早去世的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爷爷,而她对薛府产生怨恨的根源便是因为她的母亲。
只是薛澄萱对爷爷却无法产生怨恨,也许是因为迫于爷爷在这个家庭里的威严,所以她对爷爷的感情始终只是畏惧和排斥,而是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到眼前这个宠她爱她的父亲身上。
薛澄萱抬头看向她的父亲,却见他正微笑着冲他点头,她便也笑了一下,然后也点了点头。
薛澄萱的爷爷薛封,风铭城赫赫有名的威烈大将军,即使现在风铭城还流传着他当年仅靠着五百个士兵,便吓走魁拔氏数千的部队的事迹,年轻时候的他光靠一个名字便能让方圆百里之内的敌人心惊胆寒。也是他一手创建了薛家这么庞大的家业,虽然他现在年老了,也已经把家主之位让给自己唯一的儿子薛明涵,但他依然是薛家这份庞大家业的支柱。
纵然已经年过六旬,但薛封那魁梧的身材依旧没有减少多少,依然给人一种威严的气势。
“爷爷。”薛澄萱糯糯地叫了一声,小的时候她看见爷爷时,出于对他的畏惧,总是不自主地低下头去,即便是现在,她依旧是没改过来这个习惯,在叫了他一声后,便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薛封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孙女,完全看不出来他心中的想法,他本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年纪大了更是喜怒不形于色,因此在看到薛澄萱时他并没有表现太多的反应,听到她的喊声,也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淡淡地答道:“你回来了。”
薛澄萱轻轻地点了点头。
“见你爹了吗?”老人问道。
“见过了。”薛澄萱轻轻地答道。
“嗯。”老人点了点头,然后才说道:“刚回来就先去休息休息,同时准备准备,明天就开始为你举行祈灵仪式了。”
薛澄萱点了点头,然后辞别了爷爷,便和几个丫环回到自己的以前的住房去了。
所谓祈灵仪式,是薛家历代的传统仪式,是一个感应神鸟青鸾的仪式。每一个薛家的后人都需要在十八岁的时候举行这个仪式。
据薛家的家谱记载,在很久很久以前,薛家的祖先便和神鸟青鸾定下一个约定,薛家的后人可以通过祈灵术得到神鸟青鸾的力量。
但并不是每一个人薛家的后人都能召唤出青鸾,只有在祭灵仪式中取得神鸟青鸾的认同才能召唤成功,而在这种仪式中取得成功的几率可以说是非常的小,薛家最近六代中也只有薛澄萱的祖父薛封成功了,薛封也是因此才成为风铭城一代名将。
因此薛澄萱并没抱有成功的希望,不仅仅是她,薛家所有的子孙,对这种仪式都不抱成功的希望,而只是将其当成一个,作为薛家子孙而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
薛澄萱返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里的一切都还和自己走的时候一样,看来她的父亲一直为她保持着这种现状,就是在等待她有一天能再回到这里。
薛澄萱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一时间种种回忆都涌上了心头,最后她打开梳妆架下的一个柜子,里面放着一个紫楠木的匣子,上面挂着一个小铜锁,薛澄萱便伸手在梳妆架的后面摸出一个小钥匙来,然后用钥匙打开了那个木匣子。
木匣子里放着很多小东西,有些是小孩的玩具,有些则是妇人的装饰品,薛澄萱静静地看着那些装饰品,就像是在看一个深刻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