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冷某想要一睹真颜，可否？”
闻言，黑发男人指尖动了动，到底还是忍住了动手的冲动，缓缓道：“见过在下真容的人，大多都已经死了，虽然不知你为何要提出这个要求，但这，我不能应。”
冷风御一笑，从袖中拿出一方木盒，递了过去：“冷某不在意时限，公子大可以考虑些时日再来答复。”
木盒散发着一种令人舒适的香气，陆九渊下意识地将木盒接了过来，目光一扫便知道了这是什么。一向冷淡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你不怕我直接带着凤绛珠走？若我要离开，你可拦不住。”
“我信你。”冷风御嘴角勾了勾。
黑发男人似乎是怔了怔，如墨的瞳孔一暗，道：“明日巳时，子听楼。”
说罢，冷风御只觉面前腥风一过，面前人已经不见踪影。
木帘因为男人的离开而微微打开，寒冷的夜风从缝隙中渗了进来，将油灯吹得上下跳动，像是要灭了似得，船内光线也忽明忽暗起来。
而冷风御缓缓眯起了那一双桃花眼，慢慢扩大了嘴角的笑容。
“凤绛珠虽然只有皇室人才有，但也不过是一个稀少的饰品罢了，除了当摆饰，也没什么大用。我真是好奇，你要那个东西到底做什么。”冷风御自言自语道，船内的血腥味被风吹散了些，终于露出了一丝木盒带着的淡淡的清香。
灯灭了。
船内回归一片黑暗。
有着桃花眼的男人缓缓将手抵在了嘴唇下方，一声悠长的哨音从船内传了出去，像是在传递着什么。而与此同时，不远处一双黄豆大的红色的兽瞳，在听到这声音后，匿灭在了夜色中…
【客栈】
房内的木窗因为强烈的撞击而裂开了一个大洞，再也无法抵御冷风，幽冷的空气呼呼地从外灌入，整个厢房的空气都冷了几分。倒在地上的黑发男人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男人内息不稳地喘息着，身体一阵一阵地发热，融化般的剧烈的热量，令人快要发疯。浓密的睫羽半垂着遮住了眼睛，唯有苍白的脸色可以看出他正在遭受多么剧烈的疼痛。
明日十五，正逢月圆，而每每接近月圆之夜，他的内力都会极其的不稳定，等到月圆之夜时，那些无法掌控的内力便会如海潮席卷般地反噬身体，这正是因为他所练的功法‘深渊’。
所以他总是避免在这几天与人交手。可今日为了可以缓解反噬疼痛的凤绛珠，他强行提起内力与冷寂周旋，这直接导致了反噬的提前。
好在冷风御并不是太难缠，若是再晚一些离开……
修长的手指狠狠地抠挖着地面，用力之大使得他的指甲破裂，指尖都开始渗血…
窗外的月光洒下一片清冷的银辉。
男人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水，脸色更是苍白的可怕，连本就浅淡的嘴唇，如今也是煞白一片…
明明经历过了那么多次，可每次经历反噬时，还是控制不住皮肤的颤栗…
他缓慢地撑起了身体，手臂承受不住地剧烈颤抖而不自知。
盘腿坐下，陆九渊将袖中精致的木盒里的红色圆珠拿了出来。
凤绛珠如其名，周身环绕着金色的凤凰纹路，华贵而精美，而陆九渊并没有想那么多，缓缓闭上了双眼。
凤绛珠自男人手掌中浮了起来，金色纹路发出耀眼的光芒，甚至刺透了月华，金银相交，忽的就碎了。那光芒连同纹理，化作一团金雾，向四周铺散开来。
滴……滴……滴……
打破寂静的，是液体滴在地上的声音，唇角的血蜿蜒到下颚，落在了黑色衣摆上，隐约透出暗红的光。
男人嘴唇颤抖着，压抑地喘息着。
一丝一丝地如血管般的黑色自心脏处蔓延开来，暴露在外的手掌，莹白色的肌肤下，黑色的不明物事像是有生命一样上下起伏着。
“啊……”体内的真气在筋脉中冲撞，似乎要将身体涨破，血管中不停窜动的黑色物体令人难以承受。凤绛珠周身的金色雾气散完后，朱红色的光芒从下而上环绕着陆九渊的身体，最后从眉心处钻了进去。
男人猛地睁开了眼睛，脸色如玉般透白，衬得墨色双瞳极为幽深，如岁月已久的枯井，荒寂之后是不可捉摸的疼痛。
红色顺着筋脉运转，将涌动的内息平静了下来，然而那一丝丝黑色仿佛感受到了威胁一般，忽然扭曲地疯狂挣扎着，皮肤上出现了一条又一条的裂痕，黑色物体仿佛要从身体中脱离出来，撕裂开了皮肤，却被强行压制住了。
血流从脸颊滑落，黑色劲装早已被染得鲜红淋漓，陆九渊坐着的地板上汇聚出了一个小小的血洼。
黑发男人微微张开了唇，却不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
心脏一下又一下有力地跳动着，几乎要从喉中冲出。
瞳孔中明明灭灭的红光慢慢扩大，连带着那种不应该属于他的绝望的气息…
一直刻意去忘记的某些东西，此时像是走马观花一般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明明可以轻易脱离出来，却像是欺骗自己似得，耐心地观看着，然后因为一次次的悸动而欢喜，因为一次次的失望而悲哀…
直至定格在了最后那血淋淋的一幕时，他终于崩溃了…
酸楚的、无奈的、悲哀的情绪如同透明的蛛丝，不见行迹，却分外坚韧，交织成天罗地网，将人密密麻麻地束缚了起来，直到心脏被勒出一丝丝的血痕…
疼……
黑发男人缓缓地、微弱地、执拗地叫着某个名字，宛如受创的野兽，带着濒死的沙哑…
即使他明明知道，这只是个心魔。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