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月随手撩开阁前悬挂的柔软的、散发着淡淡茶香的绸帘,走入小小的门厅,屋顶上镂刻着一朵娇艳的牡丹,鲜艳的色泽和细致的雕工到位的体现出了牡丹的贵气。再往里就是一道长廊,长廊的西边是遮蔽在大青树下的小花园,种了一些海棠之类的花朵。
她跨过了长廊,走到了那棵郁郁葱葱的大青树下,离得近了,也就看的更清楚更细了,虬劲的树干与繁茂的枝叶为小花园遮蔽出了一片凉爽的小天空。树叶飒飒,绿色的叶子犹如一把把大蒲扇,在微风中轻柔地摇摆着。
啾啾~高高的树顶上传来了阵阵鸟啼声,文清月差异的抬头向上看去,羽毛绚丽的戴胜鸟在上方某一处树干中筑了个巢,雏鸟的小脑袋探出来等待亲鸟们的哺育,亲鸟亲昵的蹭着它们。
文清月目光柔和的看着树上的鸟儿,冷硬内心突然柔软了一些,她早已习惯了世间的尔虞我诈,当她看到大自然中的那些活泼地小生灵纯真的心灵,终于明白了前世聆渴望隐居山林的缘由,难道生活在这最最起始的世界里内心不会纯净吗?难道日日夜夜与这世界的最初孩子们生活在一起心灵不会得到洗涤,灵魂不会得到救赎吗?
文清月在前世无比的希望有一个安宁的生活,她只希望能够平静的生活,幸福的生活。但是她早已看通了这世道,不是你杀了他们,就是你被他们杀了,永远扮演着杀手与被杀者的角色。想平静生活的话只有变强,不停的变强,等你强大到了世道与命运都恐惧你的时候,你就再也不能被它们左右。
前世的她每日都活在猜疑与煎熬之中,她也懂得,一个女孩儿家,重要的莫过于家,莫过于他,但是她不能,不能放下心中的猜疑,不能卸下自己给自己强加上的枷锁。因为她经历过了绝望,经过了那次险些丧命的痛苦,经历了被自己深爱着的人伤害背叛的苦涩,所谓爱之深恨之深,婧风深深的理解了这句话。
他是一个迷一样的男人,有着倾世倾城的容貌,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但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姓甚名谁,即便是身为他妻子的婧风也不知道,只知道他有一个代号,叫做聆。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情感,因为他总是那般波澜不惊。
她记着自己曾对聆说过这样一句话:“你负责在外打拼天下,而我负责在家貌美如花。”的确她做到了貌美如花,将强横的实力收敛了起来,只是在家收拾收拾家事,读遍天下经典。而聆则更加努力的去打拼天下,他也成功了,成为了黑道首领。但是给默默支持自己的妻子的报答,只是那一夜的一场暗杀。
那一夜,是她与聆结婚十年的纪念日,满天繁星正如十年前的那一夜灿烂,聆带着她来到了风月山的山顶。那时她问:“阿聆,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啊?”聆回答道:“因为这是一个让人难以忘怀的地方,一个珍贵的夜晚。”婧风听的小脸绯红,满心甜蜜的靠在聆的肩膀上,但是却不知道聆这句话中的真正的意思。
难以忘怀的地方,十年前他向婧风求婚的地方,今夜婧风即将香消玉殒的地方。珍贵的夜晚,他与她最后的一夜,他安排暗杀她的一夜。
黑色的身影一闪经过,婧风慌忙推开聆,利刃从左胸穿入,带出一片凄美的血花,她挣扎着,无助的眼神看到了聆,静静的站在三米外,背着双手,脸上一片沉静,冷漠的看着濒死的婧风,那眼神是那样的冷,婧风浑身都似乎被冻住了,她惊愕的看着他,那个淡漠而残忍的男人。
利刃从胸口拔出,婧风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在昏过去前的那一瞬,她听见了聆的话语:“走吧,目标解决。”这句话凉透了婧风的心,婧风的骨,甚至血液似乎也要被冻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
“诶,大姐姐醒啦!”稚嫩的脸庞在眼前晃动,但婧风却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色块。是的,她的眼睛瞎了。
至于她活下来的缘由,婧风至今想起来都是讽刺,聆给自己的钻石项链竟然救了自己一命,那柄刀受到了坚硬钻石的阻碍,稍稍偏了些许,擦着她的心脏刺了过去,使她有些许喘息的余地。
那天活下来后,婧风那颗柔软而多愁善感的少女心已经彻底的冰冷,支撑整个人活下来的意义似乎只有“恨”一字,她不懂,不懂为什么聆会想杀了她,杀了深爱着自己的妻子。手上的那枚耀眼结婚戒指和脖子上的那条几近碎裂的钻石项链就是她警醒自己的媒介,不可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五年,五年在生死之间挣扎,失明的她努力爬上了这个世界的顶端,等到再无人敢对她不敬,等到所有人都恐惧她时,她来到了聆面前,只为了那一个答案。她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为什么?”
聆看着她,露出了他独有的笑容,那潋滟的光彩似乎将她遍布伤痕的内心狠狠的抽痛。
看到他,婧风突然感到心口更痛了,?脸上带着嘲弄的低下头,模糊看到了插在胸口的那一柄利刃,那利刃正正的握在聆修长的手中,那双自己无比珍惜羡慕的手。我真傻啊,为什么会爱上这么个残忍无情的人呢?婧风心中最后的的那一丝美好的回忆也随着利剑的插入破碎了,她的眼底已经是一片死寂,她的生命在不断地流逝,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身体渐渐的软倒,倒下的时候有人接住了她,似乎有什么滴落到她的脸上,是什么?热热的,咸咸的?是谁的泪水?淡淡的茉莉花香包裹着她,那是她最喜爱的花朵。茉莉花,代表忠贞、尊敬、贞洁、质朴、玲珑、迷人,这正如她曾经对他的爱一般啊。
婧风挣扎着睁开眼,隐约看到了一双墨绿色的眼瞳,是聆吗?一定是的,只有他才有这种澄澈的,如同明镜般的眼。是他?很好啊,正好拉一个垫背的。
婧风嘴角挑起一丝无力的笑,呢喃低语,“聆,今生你负我,算我傻,来世要是还遇到你,必杀之。”她似乎已到了回光返照之刻,眼睛微眯,凌厉的杀气奔涌而出。
聆笑着:“好。”
婧风脸上带着嘲讽的笑,闭上了眼睛。
聆等了一会儿,认为她已经死了,他拔出婧风胸口的利刃放到了身旁的地上,他站起身,准备转身离开。
但他没有看到,刚刚他认为已死的婧风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她右手捂着胸前的致命伤口,左手拿着染血的利刃,一步跨过,利刃穿透了聆的后背。
婧风趴在聆的背上,剧烈地喘着气,嘶哑的声音如同地狱的使者:“聆,我说过你会死在我手中。”
聆抬起头,嘴角挂着依旧潋滟的笑容,但那笑容中却依然没有一丝情感:“我从没有怀疑过。”
“聆,你是不是特别后悔与我结婚,要不是你的那条项链,我现在也许已经死了吧,但就是那一点点的阻隔,让你也丧了命,不是吗?”婧风快意的笑着,语气中的仇恨丝毫不减,“你杀我两次,我才收回一次,还没有完呢,是吧,阿——聆——?”曾经充满爱意的昵称再次吐出口,但这次蕴含着婧风满腔的仇恨。
婧风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口鲜艳的血液咳到了聆背后的衣衫上,这次,是真的不行了呢……她挣扎着开口:“若……来世……再遇你,必……杀之后快!”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只是再次嗅见了那淡淡的茉莉花香。
“喂喂,我说,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