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初访宁古渡
年,意味着什么?开心?吃喝玩乐?答案有两种:1、孩子:压岁钱2、大人:胖!我这半大的小伙子自然是两可兼得啦!兜里面整齐的叠了80元崭新的纸币,甚至我都可以闻到扑鼻而来的、特殊的、属于钱的墨香气。自然每天对着镜子洗脸的时候,自己都感觉到脸蛋又积压了我本不算大的眼睛。
初六的一个清晨,天天麻麻亮,平江县仍然还沉睡在浓郁的年味里,而在“花园巷鼓”的牌坊底下,老老少少地站立着一行身着灰黑色、黑色的棉衣的本地人,大包小包挎着、背着。在等候着一辆白色面包车,是兴贵叔叔开过来的。车刚停稳,兴权叔叔一个箭步上前,用力打开副驾驶车门,发出刺耳的噪音。爷爷提着一个上面印着“北京”两个字的长包坐在驾驶室里,里面鼓鼓的行李已经把皱巴巴的包上的痕纹撑得滑溜溜的。紧跟着奶奶、姑姑、我、还有兴权叔叔挨个上了后面的车厢,车门重重被关上。爷爷洪亮的说了一声:“走吧!”兴贵叔叔立马油门一踩,面包车发出一阵轰鸣,出发了!
一会儿车已行至县城郊外,兴贵叔叔开始和爷爷聊起了天,我赶紧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兴贵叔叔细腻的声音跟爷爷说道:“爸,上次去的时候应该是66年吧,再敢晚去几年肯定要抓起来游街……”爷爷说:“我这辈子是靠劳动养活你们的,************的时候,我要不是在食堂烧火做饭的,你都饿死了……”说完,爷爷指了指出了县城的河堤小路,说:“一直开,到了刘家村停一下。”说完就开始闭上眼睛了。我望着爷爷的脸,眼角时不时地抽动一下,面色仿佛不那么严肃了。兴权叔叔趴到我的耳边,小声的告诉我:“平一,你爷爷18岁之前是穿着绫罗,拿着扇子,提着鸟笼子的人。”这让我想到北京城的八旗子弟,书里面写的纨绔子弟。和眼前这位饱经风霜,手掌布满厚厚的老茧子,额头上皱纹里好像永远也写不干净的尘土……这样的老人,实在无法和电视里面才有的皮肤白净、油光发亮、一步三摇的的阔家公子有丝毫联系的线索。我不禁小声问到:“那怎么后来……”嘘……不能提了,你爷爷这辈子吃了很多苦,养活了你爸爸、我、还有兴贵、你姑姑……全凭自己的一双手!”我若有所思,难道爷爷的爷爷真的就是爸爸当年跟我说的“土豪”?我又小声问到:“是因为日本轰炸和全国解放吗?”叔叔脸色有些尴尬,可能是因为解放前家里成份不好?叔叔说:“主要还是日本轰炸,连炸六天六夜,所有的地上的浮财都炸光了,你爷爷的爸爸又抽大烟、又赌博,年纪轻轻就过世了……留给你爷爷的就是负债累累!”我一连哦……哦……哦了几次,当时年轻也不懂那么多,只知道日本人骂中国人东亚病夫就是说的他吧……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富不过三代嘛!祖辈创下的产业再多也经不住后世的败家子挥霍的吧……说到这里,爷爷重重的“嗯”了一下,我和兴权叔叔相视一笑,赶紧两头分开,各自坐好。后面奶奶和姑姑早已抱在一起打起盹了。
道路化着雪,坑坑洼洼的就成了泥泞小道,兴贵叔叔小心翼翼地抓着方向盘,不时地踩着刹车让车依靠惯性在小道上一上一下摇着。
不能和兴权叔叔说话,我也觉得光秃秃的河堤上也没啥好看的,只有河对面若影若现的平江县的矮房,灰蒙蒙的一片。
临出发时的那股激动万分的劲儿,已经消停了一大半,我又睡不着,只能呆呆地扒着车窗看着河对岸的风景……猛地一下,车停了,兴贵叔叔打开车门,跳下车,立马点上一根烟,提着皮带往路边小树林走去。我也正好想撒泼尿,兴权叔叔说:“那就一起!”这样,一行三人方便好了之后,在静静的河堤上聊起天来。“前面就是刘家村了,”兴贵叔叔说道:“平一,我告诉你,从平江县到这刘家村,沿岸的所有渡口和集市,50多年前啊,都是咱们原家的!原家的祖辈们就是从平江撑着船顺流开到这里,一路收租子,船到这里,已经是一船的钱了……”说到这里,兴贵叔叔耸了下鼻子,使乎流露出一些惋惜,接着又说道:“收完租子以后,把船开到前面不远的宁古渡,把钱分几匹装小车,用马一车车拉回平江县。”我不禁好奇的问到:“为啥不原路返回啊……”兴权叔叔告诉我:“收租子一般到这已经傍晚了,晚上估计是怕水上的强盗打劫,弄不好打起来船沉到江底了。到宁古渡了分散装好车,走河堤,一趟一趟押运,会安全一点吧……”说到这里,宁古渡这个神秘的渡口又回想到了耳边……我更近急迫的想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祖辈传说中的什么宁古渡村庄械斗呢?兴贵叔叔催我上车了,我不禁又回头张望了一次这刚才还平淡无奇的江道,现在仿佛可以看见原家的祖辈们穿着细腻柔软的丝绸,站在宽敞的木船上迎风吹徐徐地摆动着……
上车后,兴贵叔叔正跟爷爷说刘家村到了,爷爷打起了精神,跟车上所有人说:“快到了,前面就是宁古渡了,兴贵,走吧!”没想到爷爷就这样打发了我们,兴贵叔叔立马踩下油门,跟爷爷说:“到宁古渡要十点钟哩。”爷爷没出声,自顾又闭上眼睛。我反正满脑子横冲直撞着也不想再听他们说什么,现在,让我魂牵梦绕的宁古渡就近在咫尺了!
过了刘家村,里面宽敞了许多也没那么多像地雷炸出的坑了,兴贵叔叔也比刚才开的快了许多。不足半个小时,眼前突然多了很多山,连绵不断,冬日里披着融雪,像一个个身穿铠甲的将军。蜿蜒了好一会儿,一路又下坡,不足两公里,又回到了河堤。原来这一片丘陵阻断了沿江的河堤,之前估计是修河堤到这里觉得反正水漫不过来就干脆绕过山了。接着越开越顺路,不一会儿,看到了很多村庄的矮房,斜着山坡或者山坳里密密麻麻一个接着一个。越开越近,越来越清晰地看见路口的家家户户的烟囱了……我仔细的构思起宁古渡渡口和眼前的这个村庄的地理位置联系,但一时也无法推测出来。这时候兴权叔叔开口了:“顾家村到了,兴贵你等下开到前面路口停下来,要问问人了,这里变化不小啊!”爷爷也四顾看了看,嘴里嘀咕着:“变了……变了……。”然后跟兴贵说:“你问一下顾里河还在不在?”兴贵叔叔把车开到一个杂货店门口,摸摸脑袋,就进了去。一眨眼功夫就叼着烟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60上下的,穿着崭新中山装的戴着一幅眼镜的老人。隔着车窗,看见老人不停地向面包车看过来,跟屋里的人喊了一句什么,然后又出来了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跟他点点头,也朝我们张望过来。兴贵叔叔和那个老人一前一后朝车走过来,到了车跟前,打开车门,老人对着爷爷打量了一会儿,思索了片刻,突然脱口而出:“你就是旺公吧!”爷爷赶忙摆摆手说道:“我是原家的,路过来看看!”老人顿时激动万分,说道:“几十年了啊……原家后人来了……”然后非不上车,叫我们在车上等,又进杂货铺,一会儿小伙子跑出杂货铺向村里去了……那老人又走到车跟前,兴贵叔叔已打开副驾驶门,老人对着爷爷双手抱拳说道:“旺公,请下车。”说话间,爷爷、兴权叔叔、奶奶、姑姑还有我打开车门走出来,随着老人进入到杂货铺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