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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世事不饶人

当明风醒过来时,一切都已经变了,他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皇子,他的母亲不是美丽骄傲的宠妃,他的妹妹再不会出现了,他平时在宫里看到的一些人也消逝了,人生像是被洗劫了一番。

明风醒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看到床头有一个小盒子,他心里突然非常惧怕,但是还是把它拿起打开了。里面果然是一颗丹药,是属于他妹妹陆曼乔的药,是他母亲委屈求存拿下的药,可惜这颗药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再无用处了。明风多么希望自己不知道这个事情的缘由,他就不会对皇后她们存在愧疚,他也不会感受到自己三母子是那么可怜和弱小。

明风就在他和母亲住的偏宫里等了一晚,安妃在天空泛着鱼肚白时才回来,应该是去送妹妹了。

后来他问及母亲此事,安妃很惊讶他竟然知道了,但是还是跟明风说了实情。那日安妃去见皇上,告诉皇上皇后给孩子的香囊里有符咒,皇上命人查看孩子们的香囊,发现香囊里有符咒的皇子和公主都得了怪病。而且这些皇子和公主的母妃都是偏向皇上最喜爱的孟贵妃的,孟贵妃给皇上生的两个皇子都染上了怪病,在皇上看来皇后是因为嫉妒才下此毒手的。皇上非常愤怒,但是皇后一家权势实在太大,如果现在动皇后朝局会不稳,所以皇上只能暂且忍耐,无疑从此之后皇上对皇后是恨之入骨了。

皇宫这个风波最后还是平息了,皇上失去了三个皇子和四个公主,其中就包括皇上最宠爱的儿子陆明珏,他是皇上与孟贵妃所生的长子。有十来个宫人也得了这个怪病死了,只有明风和另一个公主活了下来。在明面上是国师立了头功,是他施了法术让皇宫里的诅咒除掉的,可惜一切太晚了,多数皇子和公主已经熬不到那一刻了。其实,该死的人已经死去,陆明风得救了是因为安妃和国师交换条件了,国师只是给皇上做做样子而已。

之后的夜晚,明风每天都听到凄凉的哭声,是隔壁宫里失去两个皇子的孟贵妃发出来的。这哭声断断续续又百般伤感,声音不大但是像是在召唤死去的灵魂,就萦绕在皇宫里久久不能散去。明风身同感受,夜夜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但是安妃也没有管他,天天在自己的宫殿里就是不出来。

过了一个月,孟贵妃就伤心过度吐血而亡了,明风还记得那日皇上一直抱着孟贵妃,一直哭着哀求她不要死去,他从来没见过他的父王会这样。听说孟贵妃和皇上是青梅竹马,如果陆冰行不当皇帝一定是娶她做正妻的,可惜他想要当皇帝,就必须借助卫家的力量,所以皇上最后跟孟贵妃没有好结果。这时皇上心里无比绝望,是如此悔恨当初,看着孟贵妃那死都闭不上的眼睛,皇上对皇后已经恨透了,所以成就了三年后他对皇后的狠心。

在发生了那么多事后,明风发现母亲变了,她依然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但是没有了以前那种对谁都谄媚的笑容,她只是常常孤独地站在花园里,看着她背影都有一种肃杀感,带着哀愁,带着冷漠。气质看来是因为经历了太多而提升了,但是明风暗暗感觉到大事不好,他宁愿要那个肤浅到受到一点小恩泽都会开心了半天的母亲,那样的母亲多快乐。

皇后看来真的不知道安妃告发她的事,甚至连她已经成为了替罪羊都不知道,有着富贵人家的闲傻气的她依然每天拉着自己的儿女一起吃吃喝喝。皇上因为失去了孟贵妃,每月去安妃那里的次数也多了些,可能安妃知道得多,能够安抚皇上那躁动的心。

如果日子能这样过也是一件好事,起码是过去了,但是天意有时就是不放过人。有一天有公公来通报皇上今夜会去安妃那里,明风一点也不稀奇,他跑过去找母亲,看见安妃早早地对着镜子梳头,镜子里美丽的她连百花都逊色,安妃那日还穿着一件火红的衣服,裙摆铺了一地,像是涅槃里的凤凰。

“母妃,你今天真美,父皇看了一定会很喜欢。”明风由衷地说。

“是吗,那样就好,他最后一次见我,也是最美的。”安妃笑得异常凄凉,笑着笑着连泪都出来了,花了她美丽的脸。明风其实一点也听不懂母亲的话。只是呆呆地站在母亲跟前,安妃那么伤心,自己也很无措。

突然,安妃把明风拥进怀里,痛哭着,连牙齿都在发抖,断断续续地对明风说:“风儿,不要怪娘亲狠心,但是这几个月我已经熬不住了。皇后以前也是很照顾我的,我竟然这么对她,曼乔就是我的心啊,她竟然死了,孟贵妃爱了皇上这么久,竟然换来这样的结局。我每当想起她们的脸自己就会疯掉,这个皇宫充满着罪与恨,我想逃走啊,每件事想起来都让我如此难受,这个坎我真的过去不了。但是,明风你要活下去,你要快乐,一切的因因果果你都放下吧,别去做傻事,过得平庸也是好的。”陆明风听了在安妃怀里大哭,但是他没有劝安妃,因为在这里活着实在是太幸苦。

那日皇上觉得安妃的宫殿有点奇怪,一点也看不到她的宫人们,但是还是推开了门。皇上首先看到的是安妃的脚,再往上望,看见吊在梁上的安妃。安妃到死都是那么美丽,死白的五官依然像是神上勾勒的一般,如同一副尘封的古画,一袭红衣在微风中飘摇,招引皇上回到从前的旧梦。皇上的最后的一根弦断了,今夜打算继续与安妃诉说他对孟贵妃的遗憾,怎么老天爷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其实是安妃自己已经承受不了了,她想皇上爱的是她。

安妃也去了,多疑的皇上自然也将这笔账记到皇后的身上,看着皇后依然肆意地玩乐,皇上每一天都想剐了她。可惜皇后真的就是那么单纯,虽然她的父亲真的算无遗策,从小卫敏都不懂得世间忧愁,因为她那个聪明又宠爱她的父亲已经帮她算好了人生每一步。怎么知道,一世无忧,仅仅就是结尾悲惨,已经够抵她以前所有的福。看着自己最爱的人一个一个死掉自己却无法阻止,心都像被凌迟,但是以前的无知让她不懂得怎么做。

明风其实知道一切,但是他其实很卑微,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件件事如同他料想一样发生,剩下的只有无奈。所以他变成了一个呆子,每天不说话,也不见人,大家都以为是他母妃和妹妹去世伤心过度,其实伤透他心的是时势。

最记得有一天,萧重云和陆曼清公主一起看望明风,他们拉着手,笑得很灿烂。陆明风依然在花园的一角缩成一团,两只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他们看。

“明风,自从你不在我那里学功夫,我已经大半年没见到你了,今天终于有机会来看看你。”萧重云虽然那时是刘国第一大将军,面对陆明风还是极是耐心与温柔的。明风也知道萧重云是个大好人,他们萧家满门忠烈,开国的时候已经跟随着先帝打江山,从来都是忠心不二,对待小辈和部下都是如此温和谦逊。可惜就是萧家近来和卫家靠得太近,明风知道卫家会有事,依然阻止不了萧家和他们相交。陆明风武功学得很好很有天赋,怕是看到结局,他决定远离他敬爱的萧重云。

一旁的陆曼清公主看到明风不说话,就心疼地抱着明风,还把一把糖果塞到明风手上,说:“明风啊,不要伤心,你还有姐姐在呢,一切都会没事的。”明风看着他这个皇姐,她像她母亲卫敏一样天真,永远笑得像晨曦,平时有好东西她都大方分给弟弟妹妹,每一天都穿着雪白的裙子在宫中飘摇,就像天空里快活的小鸟。但是,我的好姐姐,你能不能醒一醒,说不定还能救你们的命。

萧重云看着沉默的明风,摸着他的头,说:“以前教一帮子弟武功,我最欣赏就是你,你对剑法的领悟是那么精准,你有空和我切磋好不好?”陆明风还是不语,萧重云慢慢拉起公主的手,说:“过十日我和曼清就要大婚了,你过来看看好不好,我们都是很爱你的。”萧重云和陆曼清的婚事在他们小时候就定下,难得他们还真的彼此相爱,真的是英雄配佳人。

但是十日后,陆明风还是没去他们的婚礼,他依然缩在那个深院里,抱成一团地在痛哭。人生的分分合合,在一个皇宫就能尝遍了,多想变成一只在皇宫上飞过的夜莺,只是当笑话一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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