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士开道,斯马拉载的马车里,温青烟突然对着唐以轩担忧道:“师兄,你说那孩子拿那么多洗髓丹干嘛呢?他不会饿的用来充饥吧?”
“怎么可能?洗髓丹是修炼者松筋炼髓的丹药,只有到达了玄境的高手才能正式服用,玄境以下,即使是小曼那种隐约触摸到灵境大成门栏的高手也只能三日服用一颗,他毫无修为,连最基本的通境都没有进入,怎么会有那种胆子。”
“况且,以他那只能算计别人,别人休想算计他的心机,怎么会傻得饮鸩止渴?”唐以轩接着又道。
听唐以轩这么说,温青烟紧凝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微微一笑道:“还是师兄了然于胸,为妹多虑了。”
“殷鳞虎百年难得一见,此次惊现迷魂谷,掌门师兄派我们师兄妹前来,可见对其的重视,而迷魂谷临近花间派的地界,万一花念裳也收到了这消息,光凭我们二人,恐怕……”
“我明白师兄的意思,任务为重,千万不能为小事而分心。”听到花念裳这三个字,温青烟的神色也是严肃了起来,点了点头,旋即闭目养神,不再多言。
然而她却没有察觉到,唐以轩突然悄悄的望了一眼后方,眼中闪现过了莫名的担忧。
方才,他虽然对温青烟说的头头是道,可自己才明白内心是如何念想的,那小乞儿聪明是聪明,可却聪明有余,狂傲太多,没有什么是其做不出来的。
那时他完全被少年的言语所激怒,在个人情绪下,哪儿能想得周全?
可是,后悔已经无用,之前没有阻止,此刻所谓的担心也无济于事。
“哎,但愿不是才好,否则,我就成大罪人了……”
……
话说,李西文和云旭边追边打,直到打到溪流远方的林间,眼见云旭吞服下大量洗髓丹被丹药反噬,倒在草地上,临死不远,他害怕牵连,就此逃离,只留下云旭一个人接近着死亡。
所谓,虚不受补,大补伤身,云旭此次不仅仅犯了这个错误,也源于自身的争强好胜,一意孤行。
就在他浑浑噩噩,感觉不到天日之时,天地之间忽然想起了叽叽喳喳,各音各色的鸟鸣。
鸟兽群飞,一青衣长发中年伴鸟而来。他人未至,声音却是犹如空谷雷声,回响林间。
“好一个天地生灵,无正无邪!可你这又是何必呢?一时意气,岂知这是身死人灭之祸?罢了罢了,谁让你遇见了我薛千灵呢?”
……
“你是谁?是你救了我?”
当云旭醒来之时,发现不远处竟是立着一名青衣人,那人浑身被飞鸟围绕,只有颀长的背影可以望见,初时倒是吓了一跳,而后瞬间明白了过来。
“不,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
青衣人随手一挥,鸟兽纷纷飞离,转过身来,笑道。
云旭这才看清楚了救命恩人的摸样,四十左右,脸庞方正,眼神炯炯,眉毛如剑,唇角锋利,耳鬓极长,反正没有一丝令他厌烦之态。
不过听着那话语,倒是颇为不解,不禁面露疑容。
“是你自己的话救了自己,天地生灵,无善无恶,就凭这句话,你给我的就只有好感,救你何妨?”青衣人见状,解释道。
云旭恍然,旋即却是不禁一笑,他没有想到天下竟然有这样的事情,他被人因话而救,那人因话而救他,不过也不想多问,对方既然救他性命,自然得以恩人对待,当即起身致谢。
“若是你以为我是施恩图报之人,我就没有必要救你,我薛千灵做事,随心所欲,绝无不可告人之目的。”
哪想,薛千灵却是随手一挥,面露怒容,别看他随手一挥,云旭即将跪下的双膝就如被暖风扶住,不仅仅跪不下去,反而直了起来。
闻听此话,云旭不禁歉意再起,几欲再度道谢,旋即猛然醒悟,当即赔笑道:“原来是薛先生,先生当真是磊落之人,行事作风让人惊叹,云旭一介俗人,倒是令您见笑了。”
薛千灵本对云旭已有好感,此时再见其彬彬有礼,知恩善报,心中更是赞赏,微笑一笑道:“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感受如何啊?”
“云旭只是做了一场梦。”
“哦?”
听见云旭的回答,薛千灵先是一诧,旋即不由一笑,道:“凡天下人,莫不贪生畏死,而你竟然说死亡只是如梦一场?奇谈,天下奇谈啊。”
“云小友,不知道这样称呼你,你有没有意见?”
“既然恩公抬爱,云旭当然乐意。”
“我既然称呼你为小友,自然无恩公之说,况且我早已说过,我救你纯属一时兴起,个人所为,与你无关。”
“既然如此,云旭便称先生为千灵先生了。”
“好好好。”
薛千灵向来讨厌拘泥俗套,迂腐烂词之人,见云旭终于不再拘谨,甚是心喜,一连竟是说了三个好来,而后忽然眉头一皱,似乎有所疑惑,问道:“小友,你当真不怕死?”
“呵呵。”
云旭一声轻笑,仿佛看透尘世一般,淡淡道:“生即生矣,死即死矣,只是物质的两种迹象,大凡生命,有生即有死,何畏之有?何况,”
说到这里,云旭嘴角的笑意突然转为了苦涩,眼眸深处更是涌现出了无尽悲伤之色,“何况我云旭身世凄迷,命运坎坷,如今更是沦为人人不屑的乞丐,肮脏以来,孤苦以生,此时就算真的死掉,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听见这话,再看云旭那哀伤神情,以薛千灵几十年的阅历,轻易便是看出云旭必定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悲惨经历,心里颇不是滋味,只得轻叹了一声,“看来小友也是个命运多舛之人啊,以你毫无修为之躯,在怜星城生存至今,恐怕并不容易吧……”
说到这里,薛千灵瞳孔深处突然涌起了一抹亮色,“不如,你……”可就在这时,一冷笑之声突然由着远方幽幽而来,打断了他的话。
“鸟君子,你倒是真会藏,害得我们师兄妹好找啊!”
这突然而来的喝声倒是令云旭吓了一跳,谁想薛千灵却是哈哈大笑,“林千桦的两位高徒真是好口才,我薛千灵何曾躲过?只是不想与两个小辈动手而已。”
“是吗?我看你是做贼心虚吧,我天剑宗三十八名弟子横尸荒野,你以为你脱得了干系吗?”
接着而来的是一极为好听的少女之声,然而却带着一些冰冷。
听着那声音,云旭不由眉头微皱,倒不是因为那声音迷人,当然那声音的确是婉转动听,犹如空谷黄鹂,清新悦耳,而是这声音,他似乎曾经听到过,在很遥远的记忆里。
就在他陷入追忆中时,薛千灵的声音打断了他,“小友,看来我们二人得缘尽于此了,虽然我不认为自己是邪,可其他人却不会那么认为,你先走吧。”
“想走?”
那男声再次响起,犹如就在耳边,而后便是一阵咻咻地破风生,紧接着在云旭的目光中,一男一女出现在了不远处。
男子身着淡红长衣,眉清目秀,眼眸犹如皓月般明亮,在清风中,冠发,衣衫飞扬,好不迷人。
然,云旭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他的身上,而是其旁边的少女,那少女身着雪白纱衣,手提一修长银色之剑,一米五左右的个儿,乌黑秀发垂髫分肖,额头红色鹅黄极为醒目。
云旭只能这样来形容她,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冰肌雪肤,吹弹欲破,她就如雪花幻化的精灵,又如汇聚天地之灵秀造就而出的丽人儿,让人由心底产生爱慕却又难生半分亵渎之意。
在他望着那少女时,少女的目光也是望向了他,然而却是柳眉微蹙,似乎有些厌恶之情。
刚开始,男子并没有对腌臜的云旭多加注意,可看着其直勾勾的望着身旁的师妹,不想注意他也难,一注意心中便是生起了清晰的憎恶感,云旭望向他师妹的目光,让他好生不快。
“哼,一大一小,今日倒是让我逮住了两个邪魔歪道,雪馨小师妹,就让我们杀掉这两个败类,为修炼界除害!”
“嗯。”
少女嘴唇未动,却发出了轻轻的鼻音。
闻之,薛千灵面色微变,当即不管云旭此时的模样,手掌一挥,将云旭扫离。
“小友,得罪了,你速速离去。”
“哼,想在我眼皮下放走他吗?清风剑法,清风逐流!”男子见状一声冷哼,剑未出鞘身已凌空而来,大喝清明。
那方向竟然是直追被薛千灵扫飞而出的云旭,他的速度端奇的快,几乎数息既至,长剑刷的出窍,眼看就要没入云旭喉咙。
然而就在那时,薛千灵似乎早已预料,身体无风而动,出现在了那里,屈指一弹,将那即将没入云旭的长剑硬生生弹偏,同时一手扶着五寸左右的乐器,在唇边吹起了奇怪而动听的声音。
长剑从云旭喉前而过,然斩势却是不止,犹如斩断雨帘,将云旭的一缕鬓发斩断。
云旭被薛千灵的巨力扫飞到了后方林木间,却并没有跌倒,只是踉跄后退了几步,他面色惨白,眼中闪现的还是男子刚才那可怕的一剑。
在那一刻,他真切感受到了冰凉,感受到了死亡。
在之前他亦是感受过,可是此次却是有种奇怪的感受,那种感受是很怕,很怕那剑就此没入他的喉咙。
这种感受让他很奇怪,这是他五年来从来没有有过的,他怎么此刻突然有了怕死的念头?
“小友,还不快走!”
就在他为这奇怪的感受寻找缘由的时候,薛千灵略带斥责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猛然惊醒,放眼不远处,薛千灵在上百只飞鸟的环绕下正与男子激战在了半空中。
男子剑法凌厉,犹如随风而动,剑意料峭,薛千灵以众鸟为友,身影飘荡,同时以肉掌予以招架。
在二人的激战下,落木萧萧。
“千灵先生,我云旭此生孤苦,您救我于危难,如今您得遇强敌,生死难卜,我云旭怎么可以舍你而去?”
看见这个情景,一幅幅久远的画面在云旭脑海清晰,往事不堪回首,一股悲怆之意滋生,望着萧萧落叶,他不禁脱口而出。
而后不由分说,冲向了并未参战,只是注意着半空中激战的少女。
对于这变化,少女却是丝毫没有反应,似乎没有注意,只是盯着半空,继续观战。
云旭心中甚喜,暗暗道:“好,我就打你个出其不意。”然而就在一拳袭去之时,少女身体却是微微一偏,恰如其分的躲过了。
云旭猝不及防,余势不止,差点儿就扑倒在地,成了恶狗扑食,好不容易停住,怒视而回,却发现少女依旧望着空中,似乎刚才只是出于不经意的偏移。
“难道只是偶然?”云旭纳闷,不假思索又是一拳打去。
他那一拳虽然谈不上凶猛却也是用了很大的蛮力,打在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身上料想还是会有些作用的,可就在他眼看要打中之时,少女却是脚步移动,突然闪到了旁边。
这一次本是试探,但力量还是有的,云旭可不会错过任何一次打伤对方的机会,虽然谈不上是恶狗扑食,姿势也是相当狼狈。
望向那少女,她却依然是出于无意,云旭不由怒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接着便是一阵蛮横拳打,然而每一次眼看要成功对方都是躲避了,而且还似乎都是出于偶然的走动,并非有意。
大口喘着粗气,怒目瞪着少女,云旭的眼中忽然闪过了一丝阴谋的色彩。
紧接着,他便是再次猛冲了过去。
然后,一少女的嗔怒声就此响起。
“你这家伙,怎么能扯我衣服呢?!”
面对少女转身的怒目而视,云旭的嘴角掠起了得逞的笑容,原来他已经明白少女完全是故意而为,所以佯装继续拳打少女,实则是去扯少女的白纱裙。少女哪儿预料,发现时,云旭的手已经在其衣服上留下了一道乌黑的污痕。
“扯你衣服怎么了?你如此捉弄于我,我,我还要亲你小嘴呢?”
“呸呸呸,你这家伙嘴巴怎么这么臭?”
“臭吗?怎么怜星城的姑娘都说很香呢?”
“你,你真是欠揍!”
听见这轻佻之极的话语,少女终于动怒,长剑出鞘,直接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