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终于听清楚了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说我是扫把星,害死了爸妈,害死了麦阿婆,还害得瑶瑶变得痴呆。
他们还说我是小杂种,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尽管我现在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这么说我,可是我能感受得到,我的内心,有股越来越火热的力量,正在慢慢升腾,蔓延至全身。
”哥,是我们错了,喝点儿水!”我强忍着怒火,从旁边货架上拿过罐可乐,假装毕恭毕敬的递给他。
”想通了,小杂种?”可能是因为太渴了,他笑着接过水,一饮而尽。
”我跟你们说,我这电脑……”他放下易拉罐,拍着我的肩膀正准备往下说时,两眼突然翻白过去,嘴角边和鼻子里直冒鲜血,胸口染红了一大片,手也耷拉下,很快瘫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几秒钟过后,没了动静。
”陈哥,陈哥!”身后几个他的小喽啰赶紧将他扶起来,吓得大声叫唤着,拨打120,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网吧里正在打游戏的几个小学生也闻声凑过来,看到这场景,害怕得连机都没下就匆忙溜出去了。
而我很快拉起阿飞,趁乱冲了出去。
我们一路飞快奔跑,迎风穿过几条街道后,才气喘吁吁的停在了一家私人门诊前。此时,阿飞也顾不上问我刚刚发生的事,非得让我进去包扎,而我拗不过他,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
其实我想告诉他的是,我的手并没有什么大事,甚至连疼痛的感觉,都来得如此微弱,就像被蚊子咬了一口似的,只是偶尔碰到了,才稍微有些痛痒。不过它看起来还是有些骇人,碎片扎在皮肤里,不断地沁出鲜血,滴落到地上,涧出了一个个圆圈。
给我清理伤口的医生是我们镇上远近闻名的中年”神医”包知郝,浑圆得如同茶壶的身形,塌鼻子,堆积厚厚脂肪还时刻带笑的饼脸,听奶奶说过是神医,拿钱换命的敛财主,之前奶奶和张婶儿因为我的事儿来找过他,却因为拿不出他提出的条件而不得不放弃。不过他这人还有个特点,不管为谁治病,治什么病,治愈的速度比在寻常医生那儿要快好几倍,过后再见到时,如同陌生人,也绝口不向谁提病人的信息,保密性十分高。
现在阿飞带我来到这里,应该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知道我砸人电脑这事了。毕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要是村里那些人知道我俩在外面闯祸,肯定又得把我们弄去上教育课。
包知郝明明没有近视,却戴着副金丝边框眼镜,在我手下垫好纱布,凑近了看,拿出镊子,轻轻的从我手背上取下细碎渣片,放到旁边的小碟子里,边进行这动作边摇摇头,嘴里发出轻微的叹息,”年轻人呐,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都成这样了还不紧张,要是再深一点儿啊……”
”他就是不小心给弄到的,您别多想,咱们没打架!”也许阿飞怕他知道什么,赶忙笑着替我打圆场。
”哼,”包知郝抬起头来望望他,眼睛里略过一丝不屑,”我都活到这岁数了,什么事情没见过,你们这点儿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怕家里人担心?”
说完,他又继续给我清理渣片,然后转身从身后货架上拿出酒精和颜色怪异的药瓶,小心的搁置在一旁,给我清洗伤口,消毒,上药,最后包扎。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就有条不紊的完成了这一系列过程,动作娴熟而又干练。
临走时,他还给了我一小瓶创伤药,说是每天敷四次,三天伤口便可完全痊愈。另外它还有治愈烫伤烧伤的功能,如果没用完最好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阿飞接过拇指般大小的药瓶,大方的从兜里掏出张老人头给他,他也就笑嘻嘻的收起来,一毛钱的零钱都没找。
回家的路上,阿飞才想起来刚刚在网吧的时候陈晓东突然倒下流血的事情,转过头来问我。
我只是开玩笑似的跟他说,也许可乐有问题,陈晓东他自己倒霉,刚好喝到了有毒的那一罐。
可我没有告诉他,从冰柜里拿出可乐的之前,我悄悄使用灵力了,是从刚刚经历的幻象中学到的,就在那群不明生物出现的时候。
它们看起来和人类并无异样,头,四肢,身体,面部器官,只是比普通人更俊美,更精致。有着通体发紫的皮肤,浓厚的毛发,修长而又匀称的身形。
他们身着蓝色长袍,悬浮在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的宽阔湖面,背后是整片夕阳西下的晚景,高空上盘旋着只火红色的海鸟,孤独的回转在了无边际的地平线,凄厉的尖叫。
双手合十然后慢慢打开,闭上眼睛,嘴里不停念着咒语,很快湖面随着他们各自肢体的变幻,开始变得不安分,湖水慢慢的由远及近翻腾起来,汹涌着拍向岸边,激起一层层波浪,最后席卷起大面积的湖水,冲向高空,形成巨大的有声帷幕。
在众多身着蓝色长袍潜心修炼的男女中,我注意到了一个年轻美丽而又异常安静的女子,与其他的同类不大一样,她身披白色长袍,及膝的紫色长发,独自坐在海边,显得尤为落寞。
火红色海鸟飞到她肩膀,陪她一起眺望远方,太阳沉下地平线的时候,它说,日复一日,日复一日啊。
女子低下头去,不回应,用修长的手指在沙滩上缓缓移动,很快那沙粒中就出现了两个字:暮游。
划到最后一笔时,女子的眼里,掉出了许多晶莹的泪滴,滚落在那两个字上,闪闪发光。
女子这时才站起身来,往后退,伸出双臂缓缓上升,对着那沾有泪滴的名字,念咒语。
古西拉不卡里索。
古西拉不拉里索。
那些带着名字的沙粒,连同泪滴,瞬间漂浮在半空,随着女子快速的念咒语,渐渐变成了一个男子的模样,流星眉,大眼,俊美轮廓,笔直的身形,偶尔笑得灿烂,向她张开双臂,偶尔又皱紧眉头,垂下手去,冷峻不已。
这样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我想不起来。
终究,女子还是面色凝重,双手合十,在空中划开了条蓝色河流,连接湖底。那沙粒幻化的男子缓缓踏上河流表面,便很快渐行渐远在眼前,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