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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死一般的白

程雅言一觉醒来,已经是在回秋水古城的飞机上,变成莫海凡的女朋友,连雅言都觉得自己奢侈了许多。头等舱外的天空蓝得能揉出水晶般的光华。

这是2008年的5月下旬。一个本应有着和煦阳光、明朗星夜五月。

“各位乘客,欢迎再次乘搭飞扬航空的航班,祝您旅途愉快!”

走出机场的那一刻,大地仿佛颤抖一下,起初程雅言以为自己是晕机,然而持续不断的震动让走出机场的人群惊慌不已,纷纷抱头靠拢蹲下,混乱的人群中莫海凡紧紧抓住雅言的手,他抱紧她,在耳垂说了一句话:“别怕,可能是地震。”

地震。这个名词离雅言生活太远了,可是此刻却近在眼前。

震动在持续不断而且越来越强,机场主体大堂东翼延伸的挡雨玻璃逐层破裂,一级警报系统敲响,所有机器的屏幕显示逃生路线和红色预警灯,人们意识到是地震。机场工作人员引导涌动的人群往西大门疏散到门前的大广场和停车场,人群纷纷蹲下抱头,震感明显得听不见任何声音,半个小时后震感终于减弱了许多。穿着制服的机场工作人员拿着扩音器往四周喊了一句:“各位请保持冷静,一级警报系统显示是地震,机场工作人员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疏散到安全地带,大家看看有没有走散了谁?”

一瞬间,黑压压的人群全瘫坐的地上,瞪红的眼睛里流露出毁灭般的恐惧;手机的铃声开始响个不停,隐约听到妇女和孩子哭泣的声音,慌乱、不安和死一般的恐惧弥漫在空气里,阳光依然普照,强烈对比成一幅具有极大冲击性的画。

奉命在空中盘旋的飞机在头顶掠过,已经响起求救信号,油量已经接近降落前警戒线,幸好震感已经减弱许多,降落地面并无下陷性损毁,可以接受紧急降落。

机场门前后备无线电广播开启:“以下播报一则特别消息,我国烟江市在今日14时38分发生里氏7.2级地震,震源深度10千米,震中位于烟江市苏里河和木槿两个小镇......”毫无预料的地震,毫无预料的死亡。

秋水古城的北面和烟江市交界处有长长的森林前线,和少数民族居住的原始部落群。如此明显的震感,雅言已经不敢想像后果是什么。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待莫海凡一个回应,莫海凡没有回头,直直拉着雅言逆着人群方向走。

“我们回叶蓝街。”和她想得一模一样。

机场内外已经乱成一团,震感逐渐消失,入口紧接的高速公路上已经出现长长的车龙,没有人离开机场跑向既定的目的地,因为一切从已知变成了未知。

莫海凡艰难地从停车场把车开了出来,担心高架桥有危险,饶了公路走,一路上有不少的旧房子倒塌,广告牌和灯箱掉落,满地的碎玻璃在烈阳下反射出炫目的光芒。

这仅仅只是秋水古城南面的损坏情况,等他们到达叶蓝街街口转角时,已经空无一人,大多木质结构的房子已然倒塌,一些消防队员已经到达现场,展开救援,旅游旺季刚开始被困玉寒山上的游客不算多,叶蓝小学已经成为临时避难场所,初夏温暖的风出来犹如冬日里刺骨的寒冷,灰尘散尽时满目疮痍。

在叶蓝小学的抗8级地震的安置区,程雅言首先看到正在安抚吓坏了的孩子的何洛洛,徐一剑、立哥、卓阳和苏信之还有几个向日葵协会的人在拿着图纸商量着什么东西。

“洛洛,你没事吧?”雅言给了洛洛大大的拥抱。

“我们都疏散得很及时,伤亡不是很严重,小学的孩子们有十几个受了点轻伤,不过玉寒山被困的游客到现在还没有解救出来,雅言,但愿平安!”

无线电广播此时响了起来,“地震过去已经4个小时,烟江市全市启动地震应急措施,所有的救援力量已经往苏里河和木槿两个镇以及周边范围移动,但由于山路难行,余震不断,地震滑坡频频发生,进入两个镇的唯一道路已经封死,震中两个镇近3万名居民和5000多名居住在木槿边缘山脉的少数原始民族部落仍然无法取得联系,青卫军和国防军紧急调用近10台军用飞机飞往苏里河和木槿查看灾情。附近几个市包括秋水市,千叶市、惠林市和颂夏市将调用80%的力量投入救援,千叶和惠林两市的大型救援设备已经运达烟江,总理目前已经做出指示,全力突围,争取在黄金72小时内,进入重灾区展开救援工作,救灾临时指挥组呼吁给灾区留出生命通道,所有物资尽量用空运......”

......

雅言很快投入到安抚孩子和帮忙寻找家长的工作中,所有工作依旧紧张有序进行中,天渐渐黑了,仍然没有传来玉寒山游客被解救的消息,向日葵志愿者协会的后备救灾用品已经准备妥当,基本上能满足叶蓝街和附近几个街区的应急。

在偌大的体育馆内,雅言只觉得越来越冷,昏天暗地的晕眩感袭来,她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没有过一点东西,从社工手上接过一盒方便面,顺便拿出手机一看,十多通未接电话,她第一时间打给妈妈,信号断断续续,能清楚听见林静娴焦急的声音:“雅言,童希说你在秋水,你别吓妈妈,那里可是靠近地震灾区的市呀,你傻呀你。”

“妈,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爱你。”程雅言几乎拿不稳手机,此时莫海凡捧起了她的电话:“喂,伯母,我是雅言的男友,我叫莫海凡,我会好好照顾雅言的,你放心!”

“不如回来吧,别待在那里了好吗?你让你爸爸担心死了!”林静娴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妈,我会照顾自己。”

话音刚落,信号失去了。

夜进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当中,程雅言把头深深地埋进海凡的胸膛,浑身发抖,蚀人的冷在呼吸间蔓延,就这样狠狠腐蚀本来温和柔婉的五月。

末了,她的眼睛里几乎渗出能照亮黑夜的亮,轻轻地在莫海凡的耳边低语:“凡,我在想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该怎么办?”

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悠扬在冰冷的空气中,“公主,你在哪里,我在哪里。”莫海凡不由得把怀中的人儿揽得更紧一些。

玉寒山终于在凌晨五点传来噩耗,有五名游客在等待救援的过程中因为余震掉落山崖失踪,但余震太频密,决定放弃救援。救援队伍在上山过程遭遇小型泥石流,有一名青卫军的军人不幸殉职身亡,其他人员均被转移到安置区。

程雅言在朦胧中紧紧抱住一名7岁的孩子,那孩子的父母在烟江市工作,至今生死未明。凌晨六点,哭声响彻天际,掺杂着死一般的壮烈和绝望。

7点,广播再次响起,“国防军已经动用直升机往灾区输送救灾物资,千叶市通往苏里河的生命通道已经抢通,大型救灾设备已经运往震中,死亡人数截止到目前为止已经达到2850人,仍有8000多人失去联系,目前苏里河的通讯供电供水仍然中止,而最让人揪心的是木槿边缘山脉的少数部落民族的居民,指挥小组在凌晨5点发出指示,秋水市的救援队伍准备翻越木槿山与秋水市交界的森林前线,进去木槿镇救援。总理随第一批进入震中苏里河的救援队伍进入震中指挥工作,社会各界的捐赠和救援物资请通过红新月和向日葵基金会……”

安置区内的电话铃声与哭声交叠在一起,刚刚醒来的雅言头痛欲裂,莫海凡已经递来一瓶水和一碗粥,柔柔地说道:“今天有更多的伤员转移到叶蓝江中心医院,我们待会会去设家属联系点,你和洛洛留在这里安抚孩子,先补充点体力!”眼圈深陷的他和苏信之、徐一剑通宵接应从玉寒山转移下来的游客,唐立和卓阳、何洛洛在叶蓝小学的饭堂煮了粥分发给人们。

地震,这个恐怖的词。如五雷轰顶的炸弹,震中附近几个市都沦为灾区,没有人幸免,包括志愿者。

【静娴阿姨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声音尤为脆弱,语气似乎雅言死去了一般。我和韩尚杰在杏央市外交事务部办理前往墨尔本的出国手续,积攒已经的担心更为沉重,就在那天我送完机后,我突然晕眩了一下,仿佛带着不安的预感。雅言在灾区,我甚至准备跟随志愿者团队去灾区找她,韩尚杰拉住了我,任性如雅言,她一定会选择留在灾区,直到信号全部被切断,如同我自己面临死亡的恐惧,但是我们没有办法,我们必须在签证有效前前往墨尔本的大学报到,静娴阿姨带来好消息,我才松了一口气。我只是没有想到在清一城机场送机那一幕差一点就生离死别。我下意识地通知在杏央市的沈雨歌,她也是吓得哭了,然而除了祝祷,我们什么都做不了,雅言为什么你总是没有办法让我们帮你?

雅言,海凡,我默默为你们祝祷!---2008年的温童希的博客】

灾区的救援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知不觉到了6月中旬,天气越来越热,各种灾区易发的疫症开始威胁灾后重建的家园,阳光耀眼得刺人心骨,叶蓝江中心医院堆满出现伤口感染的患者,有饮用不干净的水的腹泻患者,有发烧的幼儿……医疗设施和用品变得极度短缺,源源不断有木槿镇的受灾人员运送过来,向日葵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开始出现虚脱的现象。

从杏央市和清一城向日葵基金会调过来一大批志愿者作为支援,但是叶蓝江中心医院的负荷已经达到顶峰,情况非常不乐观,救援指挥组呼吁更多更大的医疗团队入驻,通过红新月和向日葵基金会运输的灾后重建物资已经运抵,医疗小组深入灾区,搭起帐篷继续接收伤员和负责灾后消毒工作,水电和通讯逐步恢复。

尽管有炽烈明媚的阳光,天地间仍然蒙了一层灰沉沉的纱,去世的人们亲属会在遗体找到的地方扬起白布,肩上也会绑着白布,蓝色和绿色的帐篷上扬起锥心蚀骨的白。

死亡,死亡一般的白,每天都撞击着程雅言的眼睛,还有她的心。

殡仪馆火化的队伍中,她看到一个妈妈抱着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孩子的爸爸在地震中被坍塌的墙压死,最后一刻用力护着妻子和孩子,墙体把他的脊梁压成碎骨,但是他的孩子和妻子毫发无损。

熊熊烈火燃烧着,女人哭累了,由着雅言抱过哭不停的孩子,看来是饿了,哭声太过低弱,吓坏了雅言,赶紧抱去志愿者站喂了一点牛奶,回头看见女人怔怔看着焚化炉,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大概是这样,雅言差点泪如泉涌。

然而她没有,她只是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慢慢哄他入睡,也许这样才有希望。

直到傍晚,和另一帮志愿者换岗,回到叶蓝小学的临时避难所,程雅言才见到差不多一个多星期没见的莫海凡,他已经满脸胡渣,眼圈深陷,眼神里带着浑浊和不安,雅言的头发被胡乱扎起来,衣服上有抱孩子吐的奶的痕迹。六月中旬,空气中的风压抑,无半分清爽,莫海凡一把揽过雅言,在熙熙攘攘的灾民中,几乎要揉碎雅言的身躯,声音带着好多的疲惫:“公主,我好想你。”

雅言只是吻了吻他的脸庞,在耳畔低沉一语:“我也是。”

等到两人梳洗完毕,莫海凡直直倒在地上,睡了过去,雅言走过去为他盖起薄毯子,海凡顺势拉过她,“陪我一起睡,公主。”轮不到雅言回答,海凡马上接了一句:“说不定我们明天会死去,不是吗?”雅言不再挣扎,回头缩进莫海凡的怀里,吮吸他的气息,海凡原来就这样深深扎根在雅言的骨子里,在灾区残缺不全的月光中,印着他俊朗的脸庞,雅言知道她选择没有错,一点都没错。

听起来像极了乱世里的一对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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