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坤站在人群里,默默看着前方的几个男子叠罗汉。
高挑的小伙儿半蹲于地,十岁出头的少年在旁人的搀扶下,骑上小伙儿的脖子。小伙儿慢悠悠的站直身体,脖子上的少年紧张的抱住他的头颅,身体颤颤巍巍总算没有摔下来。
等小伙儿彻底站直,早在一旁等候的两个中年壮汉,一左一右抱住小伙儿的小腿,缓慢的将他抬起来。
待两个中年壮汉站直身体,小伙儿脖子上的少年,已然能够触及三米来高的地方。少年尽量伸长手臂,往上方轻轻拍打、触摸。
很快,少年沮丧的回复:“不行!上面还是有墙。我摸不到边沿。”
余坤身侧,有人不安的叹气:“不管这面透明的墙壁有多高,看起来,至少我们大多数人,是休想翻出去!”
惶恐的情绪,就此迅速蔓延。终究有人足够冷静,提醒道:“这段峡谷,有两个出口。我们去另一边看一看!”
人群一静,又骤然热闹。几乎所有人拔腿就跑,争先恐后的冲向另一侧出口。
叠罗汉的几个男子慌乱之余,居然把最顶端的瘦弱少年甩落下来。幸好当时少年的高度已经降低许多,没有因此重伤。少年顾不得膝盖的疼痛,在亲人的搀扶下,拼命的追赶众人。就仿佛一旦落后,就无法冲出山谷一样。
山谷的长度,看样子有五六百米。众人虽然力争上游,却因为体力的差距,渐渐疏散。余坤等人因为年轻,即便平常不大锻炼的同学,也能勉强保持第一梯队。
没多大功夫,另一侧的山谷出口,近在咫尺。余坤像其他人一样,停止奔跑,缓慢向前迈步。以防撞上可能存在的,透明的墙壁。
一步一步,余坤已经能够看见山谷外的平坦草地。数十米长的草地尽头,长满高大的树木和茂盛的灌木。葱郁的植物遮挡视线,让人看不见更远方的景物。
余坤没有像别人那样小心翼翼。他加快脚步,第一个走出山谷。阳光照耀,视线豁然开朗。余坤看到一望无际的翠绿山林。
两侧的山壁并未消失,而是骤然扩张角度,依旧向远方延伸。余坤微微皱眉,暗自担心:“眼前的广阔树林,是否依旧被高耸的山壁圈禁?”
余坤极目眺望,只能看到树木遮掩山壁,没有看见陡峭的山壁断开或者变矮。他的心头不由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旁人却没有余坤的担心。此起彼伏的欢呼、嬉笑在余坤身侧响起。所有人聚集在余坤身畔,站立这片仿佛喇叭口的草地上,沐浴温暖的阳光,眺望安静祥和的树林。
几乎所有人都长松口气。在众人看来,接下来,只要穿过树林,回到度假村。一切,都将恢复正常。
很快,就有队伍当先走向树林。那是三个身穿迷彩服的矫健青年。余坤皱眉,想开口,却看见领队的杜娟和庞肿,带领数名同学,紧紧跟随迷彩青年身后。
余坤略一犹豫,摇摇头,不紧不慢的跟上众人。
林荫遮天蔽日,灌木葱茏密集,不知名的杂草生长半米多高,朴素的野花和真菌随处可见。人群不断折向,缓慢穿行。
前方的植被愈发密集,可供行走的空间越来越窄,众人的脚步不可避免的越来越慢。
后方忽然传来一位中年男人的呼喊:“前面的人能不能等一等。我老婆和儿子走不动啦!咱们休息一下。这里的树木太密集,大家聚在一起,也好防止迷路。”
男人的话音刚落,树林里突然响起一声怪异的吼叫。
“哈吽!”伴随一声轻吼,一团黄绿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将队伍最前端的迷彩青年直接扑倒。
余坤距离不远,一眼看清。扑倒迷彩青年的身影,是一头健壮的豹子。豹子半米多高,体长大约两米。它纵身一跃,轻松跳上附近的树杈,虎视眈眈的俯视众人。
场面片刻死寂,有人大吼:“是豹子。快逃!”那“逃”字,拖得又长又凄厉。众人蓦然惊醒,转身就逃。
人群顿时混乱无比。有人慌不择路,一头冲进灌木丛,被树杈刺得“哇哇”痛呼,依旧奋不顾身的往前冲。有人脚踩真菌,一时滑到,也顾不得起身,手脚并用的向前攀爬逃命。
后方的人群,因为树木遮挡,并未看见豹子的出现。有人傻乎乎的看着别人从自己身边跑过,连连询问:“怎么啦?怎么啦?”
逃跑的人里,有人慌乱呼号:“有豹子!豹子吃人啦!”
场面愈发混乱,越来越多的人蜂拥逃窜。一时间,各种哭喊、呼号响个不停:“我的妈呀!等等我!”“呜!等等我,我不想死!”“老婆,快点,快点跑!”“老公,儿子,儿子摔倒啦!”“哇……,我跑不动啦。救救我啊!”
余坤并未第一时间逃跑。他冷静观察树杈上的豹子,又看看被扑倒的迷彩青年。青年看起来并未受伤,只是似乎被吓傻。他身侧的两名同伴,“哇哇”怪叫着转身而逃。青年却木然的仰躺地上,呆呆的仰视头顶的豹子。
周围的同伴跑得差不多,余坤也打算离开。看见地上的青年始终毫无动作,而树上的豹子作势再次扑下。余坤一声大喊:“快起来跑啊!还等着喂豹子?”
青年一个激灵,手脚并用爬起身,甩腿飞奔起来。他一边跑,一边胡乱吼叫:“我的妈呀……啊……妈呀……”
青年的突然吼叫和起身,使树上的豹子中止扑下的动作。它跃上另一颗树木的树杈,在树木间不断跳跃,远远追踪逃跑的众人。
余坤也跟着逃跑,但没有像别人那样埋头不管不顾。他始终留着几分力气,甚至不时停下,查看身后豹子的位置。
因为始终留着精力,防备豹子可能的飞扑袭击,余坤不可避免的落到最后。
令人庆幸的是,豹子虽然时常把注意集中余坤身上,却始终停留半空的树杈上,从未扑落地面。
绕过一团高高的灌木,眼前的人影再次密集起来。实在是大家忙于奔命,消耗太过,此时后继乏力。
出现余坤眼前的,并非全是老弱,也有平日缺乏锻炼的青年。只见一个身体尚算健壮的青年瘫坐地上,双手揪着野草,咬牙切齿:“狗·日的!是谁绊我一跤?不得好死!”
余坤仍有余力。他看看面前或者跪坐于地,或者缓慢步行的人影,又快速扭头瞟一眼身后高处的豹子。他大喊道:“快跑!豹子来啦。跑进之前的山谷里,就安全啦!”
余坤的大喊,惊起一片鸡飞狗跳。正在短暂休息的人群,一阵鬼哭狼嚎,挣扎着起身小跑。就连那个骂人的青年也赶紧起身,一瘸一拐的奔行,速度越来越快。
随着时间的推移,余坤心中的恐惧,几乎消散殆尽。他不快不慢的跑在人群中间,留意身后的豹子。
豹子似乎真的没有攻击意图,始终不快不慢的追赶众人。直到最后的人影冲进山谷,豹子才跳跃下来,走到喇叭形的草地上,围绕山谷入口缓慢踱步。
余坤没有像别人那样,继续深入山谷。他停留入口边沿,继续观察豹子。豹子走过来走过去,甚至张口朝余坤咆哮,却始终没有靠近山谷入口。
可是豹子的吼叫,却引得山谷内一片混乱。各种哭号、哀求、怒骂,跟随豹子的吼叫响起。
一小会儿功夫,往来踱步的豹子返回树林,纵身跃上一截树枝,跳跃着消失在枝叶间。
余坤转身,这才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挤在山谷另一头的透明墙壁跟前。唯有杨琳、彭雄、林飞、沈馨、李嘉和、杜娟、庞仲等十几个同伴,处于山谷中间,正向自己缓步走来。
余坤迈步迎向同伴,笑着安慰:“那豹子好像离开了。”
众人长舒口气,有同学转身,朝向山谷深处的人群呼喊:“大家放心,豹子已经离开啦!”
山谷尽头的人群响起欢呼,继而再次混乱。
曾经被豹子扑倒的迷彩青年,怒斥自己的两个同伴:“你们两个没义气的。遇到危险只会逃跑。也不知道拉我一把。我要跟你们绝交!”
迷彩青年的同伴很委屈:“当时吓傻啦。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可能还记得拉你?”
迷彩青年愈发恼怒:“哈,记得自己逃跑。却不记得拉我一把,哪怕提醒我一声。你还真有良心……”
就在几步之外,瘸腿的青年揪住一个大肚皮中年男人,开始厮打:“狗·日的。是你故意绊倒我吧?你想害死我?老子先弄死你……”
或者咒骂,或者安慰,或者劝架。山谷里吵吵嚷嚷,一时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