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雅感觉,自己仿佛身处某人的大脑里,又像坐在电影院里。那人的眼睛就是银幕,耳朵就是音响。借助银幕,谭雅得以了解外面的世界。
谭雅望向双眸上的影像,以此观察身体外部的环境。她看到郁郁葱葱的植物,也看到一道毛茸茸的身影。这道身影,酷似野人,正在使劲拉扯“自己”往前走。
谭雅忍不住奋力挣扎起来,暗自疑惑:“真是奇怪。余坤不是说,我现在会看到李婉月的记忆。李婉月是修士吧?怎么会被野人抓住?难道,前面的野人,其实是个厉害的妖怪?”
很快,谭雅又推翻自己的猜测。因为,她听到拉扯自己的野人,不停絮絮叨叨的训斥:“我警告过你,不能随意跑开吧?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替族人着想。你四处乱跑,大家担心之余,肯定会四散寻找。如果遇到危险怎么办?你非得害死……”
谭雅听到“自己”哭喊起来:“你放开!你松手!你抓疼我了!我要告诉强爸爸,说你欺负我……”
“哼哼,”前面的野人冷笑,居然转身把“自己”扛起来,“欺负你?你若是再不听我的话。我就狠狠揍你!”说话间,野人居然用左手大力扇打“自己”的后腚和大腿。
谭雅感觉一阵剧痛,不禁又怒又臊。她愈发剧烈的挣扎,同时暗自气恼:“这到底是谁的记忆?怎么我不但被野人抓住。就连我自己,也同样变成野人了?”
因为“自己”的胡乱挣扎,谭雅基本看清“自己”的体貌。原来,谭雅现在栖居的身体,同样是个浑身长满茸毛的野人。
“肯定是余坤出错了,”谭雅上浮身体,想要离开这个记忆团,“现在的场景,肯定跟李婉月无关。”
未等谭雅彻底脱离这团记忆。她恍惚听到,有人欢呼:“太好了,坤把香带回来啦。”
谭雅略微停顿:“坤?”她没有深想,继续上浮,彻底脱离这团五彩的记忆。
谭雅回到光河,继续身不由己的向前漂流。她按照余坤的吩咐,把身体投向距离最近的五彩流星。
然而,每一次,谭雅总会很快就上浮,重新回到光河里。因为谭雅发现,她查看的几个记忆,统统跟李婉月无关。谭雅在记忆里看到的,只有野人生活的一幕幕场景。她发现,记忆里,自己居然是个毛茸茸的女野人。虽然自己在部落里很受欢迎和照顾,可是部落里同样存在一个叫“坤”的恶棍,经常和自己作对。坤不但管这管那,经常骂人,甚至偶尔还会动手打自己。
“太过分了,”谭雅再次从某团五彩的记忆里钻出来,“那个坤简直不配当男人。他居然打女人!打得好狠!我的整张脸,都麻木了。”
谭雅怒气冲天,缓慢的飘向附近的彩色光团:“不就是质疑外族人的居心么?我也是替族人着想。犯得着那么大力的打我?还说恨不得天天打我一顿。这样的男人,老天怎么不降下闪电,把他活活劈死?”
谭雅义愤填膺的冲向附近的彩光,恨铁不成钢的抱怨:“那个香也是笨蛋。那个坤明显不喜欢她。她偏偏要傻乎乎的凑上前任他欺凌!”
谭雅投入彩光,又很快上浮出来。她显得黯然神伤。谭雅失魂落魄的悬浮彩光上空,久久不愿离开:“坤居然死了。哎,其实认真想想,坤也不是很坏。他欺负香,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出于好意。那个香也有点自以为是。哎,只希望香最终能找到坤。就像余坤找到我一样。”
谭雅收拾心情,一边默默祝福,一边继续投入最近的彩色流星。
刚刚没入记忆团,谭雅就精神一振。她总算看到修士的身影。一位英挺的青年身穿鹤氅,就站在自己跟前。他的身旁,还站立一名古装扮相的绝色美女。
青年面对谭雅,面色凝重:“铭香师妹,你真的打算沉陷轮回,去找那个‘坤’?师父不是说了吗?那个坤,有沉重的因果缠身。现在不适宜你去找他。”
古装扮相的绝色美女,也抓住谭雅的手臂相劝:“是呀!铭香师姐,咱们好不容易跟着师父来到仙界。只要咱们按部就班,将来必定能褪凡成仙。你现在尚未渡劫。如果陷入轮回,你必定被洗去记忆。到时候,就算你找到那个坤,也多半认不出他!”
“是呀,”英挺青年紧跟着劝告,“铭香师妹,你就不能遵从师父的告诫?师父说那个坤,将来必定登临神位。你何苦现在就去找他?还不如抓紧时间修炼。等你也能与天地同寿,再与他相认,双宿双……”
谭雅摇头,苦笑:“已经八百年了,我等不下去。坤已经成为我的魔障。若是不能见他一面,我只怕无法渡过将来的心劫。这几年,我已经无法静下心来打坐。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他正在飘散的身影。”
“师兄,师妹”铭香朝两人深深施礼,“请你们帮帮我。我已经求告天机子前辈,推算出坤转生的地点。虽然无法推算确切的时间,但我可以提前去等他。师父就要回来了。求师兄和师妹,助我一臂之力,赶紧送我到谪仙台。”
青年和女子相视一眼。青年咬牙:“既然已经成为魔障,我们就助你一臂之力。师妹,你放心,等你见到那个坤。我们就接你回来。”
绝色女子伸手挽住铭香的手臂:“师姐,那咱们赶紧走。师父若是回来,肯定会阻拦你。咱们赶快走。”
画面和声音戛然而止。这团记忆,到此为止。
谭雅缓慢的上浮身体,皱眉思索:“原来,这还是香的记忆。她现在改称铭香,正要去谪仙台寻找坤。”
谭雅飞向附近的彩色流星,轻叹:“但愿她能得偿所愿吧。”
谭雅没入流星。发现自己身处漆黑的巷子里,隐约闻到腐臭的气味。谭雅很快大惊失色。她发现,“自己”正被一个男人按坐在木箱上。男人用手堵住“自己”的嘴巴,正在撕扯“自己”的衣衫。“自己”竭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谭雅恼怒的大喊:“怎么回事儿?怎么还会有这种记忆!”
谭雅正要愤怒的上浮,隐约听到附近响起蕴含兴奋的男声:“嘿,哥们儿,干坏事儿呢?”
谭雅身前的男人,受惊之余,居然掐住“自己”的脖子。谭雅一边奋力挣扎,一边打算等等看。
一番交涉,那名试图侵害“自己”的红衣男人,猛然同新来的青年打斗起来。谭雅急忙整理衣衫。
红衣男人很快被打跑。那名新来的,拯救“自己”的青年,居然冷漠的就要离开。“自己”慌张的呼喊青年的名字:“苏宁!”
“原来是熟人!”谭雅暗自松气,跌跌撞撞的冲进苏宁的怀里。她抱住苏宁的手臂,惊魂未定的自我介绍起来:“苏宁,你是苏宁吧!我是沈馨,和杨琳同班的沈馨……”
谭雅暗自庆幸:“原来,这是属于沈馨的记忆。还好,她没有被坏人侮辱。”
谭雅又疑惑起来:“可是,怎么又跳出个沈馨?余坤让我查看李婉月的记忆。可是之前,我看到的,都是香的记忆。香不是要去找坤吗?怎么现在又是沈馨的记忆?”
谭雅一边思索,一边聆听沈馨同苏宁对话。谭雅的身躯猛然一震,她忽然听到苏宁说了这么一句话:“沈同学,我改名啦,以后请叫我余坤……”
“余坤?”一股寒流贯通谭雅的全身。谭雅感觉身子微微发麻。她急忙凑近银幕,想要看清楚苏宁的相貌:“他怎么改名叫余坤?是巧合吗?还有,香要找的男人,也叫‘坤’。香之前,不是说要轮回,被洗去记忆……等等,难道,沈馨,就是她?”
谭雅终于将一切关联起来。她心乱如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看到一个面目不同的余坤?改名余坤的苏宁,跟深爱李婉月的余坤,是同一个人吗?我呢?我究竟是谁?”
谭雅惊慌失措。她顾不得继续观看下去。谭雅迅速上浮,敏捷的扑向附近的记忆光团。
一个又一个,谭雅频繁的观看记忆。她仿佛化身沈馨,同余坤经历一幕幕的场景。
谭雅怨恨的再次扑向一团记忆:“余坤这个大笨蛋。他不知道我暂时被封印记忆吗?他以为,我在为谁伤心?他怎么能如此冷酷的拒绝我?”
谭雅收声。她发现,自己正在双膝跪地,面对一名长须老者。老者做古装打扮,仙风道骨。老者身后,遥遥可见璀璨的都市夜景。
老者站立于旷野中,询问谭雅:“徒儿,可忆起前尘往事?你现在已经见过坤。他也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你的心愿,是否了结?”
“弟子铭香,拜见师父,”沈馨大礼叩拜,“启禀师父,弟子已经忆起前世经历。可是……”
沈馨犹豫一阵,咬牙道:“弟子不甘心。余坤什么都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实在让弟子心气难平。他怎么能如此恶劣的对我?弟子不服气。求师父再帮我一次。我想再见他一面。我必须狠狠骂他一顿……”
“痴儿,”老者摇头,“你现在转生沈馨,为师还能为你恢复前世记忆。若你继续轮回,为师将无力保护你的记忆。到时候,你只怕彻底沦……”
“弟子不怕,”沈馨叩首,“求师父成全!”
老者略作沉默,冷声道:“若你执意。为师与你,只怕到此缘尽。余坤将要去的世界,属于某位道君的道场。为师不便打搅。你若还想去找余坤,下一世,只怕要吃许多苦头。而且,自此以后,为师无法看照于你。你最终能否同余坤结成眷属,只能看造化。说不定,你会……”
“请恕弟子不孝,”沈馨接连叩首,“弟子不孝,忘不了他。求师父送弟子去找他……”
“也罢,”老者轻叹,“你本就是为找他,才拜我为师。你我的师徒缘分,因他而起,因他而终。也算圆满。为师这就送你去找他。徒儿,以后的路,全凭你自己的造化!”
谭雅缓慢上浮,回到光河里。她心神不属,渐渐产生某种猜测。
谭雅再次扑进最近的某团记忆里。谭雅看到,一名头长鹿角的中年男子,站立自己身前。男子询问:“尤娜,余坤已经被我送往别的世界。你真的想去找他?”
尤娜双膝跪地:“龙神殿下。既然是你偷偷送走余坤,也请你把我一起送过去吧。他还没报答我,我不能放过他。”
青龙审视尤娜,目露幽光,眼神深邃:“也是。他是该报答你。那我就帮你一次。不过,余坤再次转生,还要很长一段时间。你恐怕要等一等。”
尤娜摇头:“没有关系。不管一年还是两年,我都会等他。”
青龙摇头:“只怕更加漫长。我教你一篇功法,你就在纳贝伦世界修行。等到……”
尤娜摇头:“龙神殿下,就不能立刻送我去找他吗?最好马上就能见到他。”
青龙思索一阵:“那我就立刻送你过去。有你的灵魂作为牵引,余坤说不定会提前从时光长河里出来。你且放心。如果时间不对。我会暂时把你封存起来。你就当睡上一场。我保证,等你苏醒,一定很快就见到他。”
尤娜以头触地:“感谢龙神殿下。请您安排我尽快见到他。”
谭雅上浮,回到光河,鼻子发酸。她已经确信某种可能。谭雅心情复杂,不忿的咒骂余坤:“哼,真是没天理。你就暗自得意吧!”
谭雅扑向最近的记忆光团。这一次,她终于听到有人呼喊“自己”李婉月。
接下来的几个光团,谭雅见证了李婉月的成长:从懵懂稚童到待嫁的少女。那一年,谭雅终于再次见到自称“余坤”的男人,尽管他再次变换一副模样。
就这样,谭雅飞向一个又一个五彩的流星。她不停观看零散、琐碎的记忆,直到费怡骄傲的化作灵魂之光。
未等谭雅上浮出这个最后的五彩光团。谭雅感觉周围的空间震荡起来。一阵天旋地转,谭雅感觉身子发软,身不由已的仰倒。好在,有人及时抱住她,没有让她真的摔倒。
谭雅一时未能适应环境的骤然变换。她有些迷糊。
余坤搀扶谭雅,担忧的询问:“谭雅,你没事吧?对不起,都怪我心急。轮转镜已经碎裂,以后再也……”
“没有关系,”谭雅总算回神,她深深呼吸,“我已经知道一切。”
余坤大喜,扶正谭雅:“婉月,你记起来啦?”
“哼,”谭雅愤懑的使劲推开余坤,“你就只记得李婉月?”
余坤失落:“谭雅,你没有恢复记忆?那你看到多少……”
“我全都看到了,”谭雅板着脸冷哼,却一头扑进余坤怀里,将他紧紧抱住,“余坤,我就是香!我终于找到你了。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陪在你的身边。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让你爱上我!”
“香?”余坤惊愕。那些遥远的记忆,接连浮现他的眼前。如此生动,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