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
月华如流水般,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落在平静的湖面上。夜色中,一道紫衣身影踏波而行,只数个起落,便消失在湖面,进入了湖中心的楼阁。
楼阁的一间房内,烛光闪烁,两个横放的木架几乎占据了里面全部的空间。其中一个木架上陈书无数,都是医道典籍;另一个木架上则是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药材,药香扑鼻。在两个木架之间,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长相俊秀的少年,手里翻阅着本医书,看得正是入神。
少年名叫释红雪。
说到释姓,在青州之地,绝对算得上是家喻户晓。因为青州第一大家族,正是释家!
释红雪很幸运,出生在了这样的一个家族。
“善诊者,察色按脉,先别阴阳……”释红雪合上医书,目光中透露出些许感伤,“母亲……”
母亲,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一个女人。在释红雪出生当天,母亲便难产而亡。也正是缘于此,释红雪从小沉迷医道,励志成为一名医师,挽救世间垂危生命。到如今,别看他年虽不长,只十六岁年纪,却是早已熟读天下医道古籍,在医道上有着颇深的造诣。
“吱呀——”释红雪出神之际,倏地烛光一闪,房门被风吹开,一道紫衣身影掠了进来。
那是个年纪和他相若的少女。
“每次来都这样,你能事先敲下门吗?”释红雪看了眼来人,无奈摇头。
紫衣少女容貌脱俗,被释红雪这么一问,不免心生羞涩,冰冷的脸庞上却是不见丝毫表情,沉默不语。
“药都替你准备好了,这次多带些回去,我准备了三个月的量。”释红雪指了指旁边木几上的十余份药包,随意说道。
紫衣少女依旧冰冷不语,玉手一挥,便将十余份药包收入指上的玉戒中,紧接着烛光又是一闪,她的身影已经掠出了楼阁。
这少女名叫释灵儿,乃是释家族长的千金。
释灵儿因修炼一种极端阴柔的功法,以致寒毒入体,每隔五六日便会病发,疼痛难忍。后无意结识释红雪,得知他在医道上有着颇深的造诣,也就从此成为了释红雪的‘病人’。
“哟,这不是大小姐吗?您平日深居简出,怎么会出现在这?”一道声音从阁外楼台传来。
“释元武,你们几个来此作甚!”随后只听释灵儿呵斥。
释红雪闻声,将手中医书放回木架,踱步出门,来到阁外楼台。此时楼台上除了释灵儿,还有其余三名少年,均衣饰华丽,气质出众,竟是释家三大长老之后!
“不知三位少爷深夜到此,有何贵干?”释红雪客气道,对方毕竟身份高贵,不是他所能招惹,却不料三人目中无人,压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唉,这湖心阁果真是个好地方,只可惜空了那么久。”开口的是释元武,也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人。
释红雪眉头一皱,心知对方来者不善。湖心阁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他的家啊!但释元武却说什么“只可惜空了那么久”,言外之意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
“释红雪。”释元武终于把目光落到释红雪身上,以命令的口气道,“从明天起,你就搬出去住吧。”
释红雪身体一震。
是可忍孰不可忍?
“释元武,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释红雪当即不再客气,冷声道,“夜深了,此处招待不了几位,还请便!”甩手返回阁内。
“敬酒不吃吃罚酒!”释元武勃然大怒。
“够了!”一旁的释灵儿是在看不下去,喝道。
“一个废物也配住这么好的地方?”释元武怒道。
“湖心阁乃是老祖宗赐予释尘空前辈,释红雪既为释尘空前辈之子,又岂有配不配住之理!”释灵儿冰冷道。
释元武不甘心,依旧要找事,却被三人中一个生了双剑眉的少年劝住。释天阳,释家大长老之后,同时也是三人中的老大!
“今天就卖大小姐一个面子,我们走。”以释天阳为首,三人离去。
释灵儿回头看了眼阁内,也踏波而去。
……
湖心阁内,释红雪身处另外一个房间。在烛光的掩映下,依稀可见房内设有一张供桌,桌上供放着两尊灵位,一书:爱妻殷雪之位;一书:先父释尘空之位。其中前者为释尘空为爱妻所立,后者为释红雪为先父所立!
这个房间,便是释尘空夫妇生前居住之地。
“父亲!”
释红雪双手托着一柄漆黑鞘古剑,一卷紫金轴跪在父亲灵位前,“墨龙吟,《神风剑诀》!”他终于明白父亲为何要将这两样东西交给自己!
释尘空,释家族史上最为杰出的天才,人称‘风剑客’。在爱妻死后,释尘空开始变得疯疯癫癫,极少有清醒的时候,被人称作‘疯剑客’。然而说来也怪,释尘空心性虽然失控,在修炼之道上并没有落下,反倒是一日千里,进境神速,很快就要面临渡劫,也就是三年前……
一天,父亲把他叫到这个房间。
“雪儿,你天性善良,不喜争斗。”释尘空盘坐在榻上,难得清醒,“以前有为父在,尚能护你安宁。十日后,为父雷劫将至,以为父如今的心性,只怕九死一生。现在为父将墨龙吟和《神风剑诀》交给你,希望日后即便为父不在了,你也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好好活下去!”
释红雪以前一直不明白父亲话的意思。直到今天,他似乎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弱肉强食!
昔才在阁外楼台上,若不是释灵儿出言阻拦,他还能守护住自己的家吗?
释红雪真不敢确定!
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是自己太过弱小。于是悄然间,一颗强者之心诞生了……
“我,要变强!守护这个家,湖心阁!”
……
夜,凉如水。
“墨龙吟。”释红雪手持漆黑鞘古剑站在阁外楼台上,拔出古剑,剑身雪白亮丽,出鞘间伴随阵阵龙吟,“好剑!”他虽不常接触兵器,却也忍不住赞叹。
“强者吗?”
“既然要做,就要做强者中的强者!”
“像父亲那样!”
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
《神风剑诀》开篇有言:“天下剑法,其本截、削、刺也。此三者虽陋,然大巧不工,千锤百炼,方可驭剑如风!
当晚,释红雪便开始了《神风剑诀》的修炼。截、削、刺,每种剑的基本用法都重复演练了五百遍后,释红雪已是精疲力尽。他收了剑,坐在楼台边上休憩,忽见一道流星划破夜空,最终消失在远方天际。恍惚间,释红雪心头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他不知不觉起身,拔剑出鞘,而后缓缓挥出,如同流星划破夜空……
“我,我刚才……”释红雪猛然惊醒,竟不知刚才自己做了什么,随之而来的是如潮水般的困意,他也懒得多想,提剑回到房间,沉沉睡去。
第二天,释红雪一大早就爬了起来。
清晨,是修炼真气的最佳时间。
盘膝入定,灵台清明。
感及灵气,汇聚丹田。
这四句话是真气修炼的要诀,无人不知。其中前两句意为盘膝坐下,并使心神进入空明的状态;后两句则是指感受到天地灵气的存在,吸收引导其进入丹田,进而炼化为真气。
释红雪盘坐在楼台上,闭目凝神,遵照着真气修炼的四句要诀,开始尝试吐纳之法。半个时辰过后,在他的丹田内形成了一缕无形无色的气体。
那便是真气。
常人首次修炼真气,长则数年,短则数日方能成功,而释红雪不过耗费半个时辰,确实称得上是天赋异禀!
“成功了?”释红雪睁开双眼,感受着丹田内那一缕无形无色的气体,虽只一缕,却蕴含强大威能,不由豪情万丈,“从此,我就是一名武者了!”
真气,是衡量武者等级的标准。
“我刚修炼出真气,应该算是低等武者,九等武者。”按照释红雪的认知,武者的等级由高到低分为一至九等。其中:
一等至三等为高等武者。
四等至六等为中等武者。
七等至九等为低等武者。
“传说中的高等武者,纵横天下,败尽敌手,天地任逍遥,何等快活。”释红雪神往不已,同时眼神也变得愈加坚定。
接下来,释红雪又把剑的三种基本用法各自演练了五百遍,只觉越发熟练,此时太阳已升至中天。
释红雪记得,父亲生前还习得一门厉害的掌法,名为《无量掌》,但藏于族地万经楼内。他思量半晌,心下已有决定,回阁稍事整顿,来到楼台边上,撑起悬停的小船划桨而去。
目的地,万经楼!
……
释家作为青州第一大家族,族府占地逾千亩,恢宏气派。
释红雪平日极少出门,如今置身偌大的族府,楼阁林立,叫人丝毫摸不清方向,于是理所当然的……他迷路了!
“请问,万经楼怎么走?”在自己的族府问路,释红雪还是头一回,但万不得已,也只好硬着头皮。然而在数次被人投以漠视的目光后,释红雪不得不感叹人情冷暖,分明都是同族之人,何至于此?
“这位兄弟,你是要去万经楼吗?”就在释红雪心灰意冷之际,一道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释红雪转身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个全身上下,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透露着一股平凡气息的少年。
“我叫释凡,平凡的凡。”少年微微一笑,道:“我也正好要去万经楼,你要和我一起吗?”
释红雪心中一暖,随即点头。看来,这个世界虽然残酷,但并不是只有冷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