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里隐约传来虫嘶鸟鸣,为初夏的清凉平添几分生动。
林昊静静伫立在岛上最高的山峰上,眺望远方。
汹涌的海浪从海天一线的尽头,一直冲击到海岛下的崖壁下,绽出朵朵浪花。
似乎,和前世旅途中所见的大海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自从那天见识到头目超出人类范畴的能力,又跟巫祭促膝长谈半天之后,林昊便渐渐对这个不一样的世界有了一丝兴趣,虽然可能更危险,却也更加有趣。
朝阳从海面一跃而出,带着些不可知的悸动,在海水之上,渐渐升起。
几叶部落人简陋之极的扁舟,就在这朝阳下的海面之上随浪潮浮沉。
近几天里,林昊稍有空暇的时候,都会站在这里,遥遥的看向远方。
据说,海商的大船,会在这几天里,从这片海域经过。
岛外的东洲,东洲外的整个世界,比起这小小的海岛来说,更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在那里,不止有部落里赖以为生的图腾以及图腾之力,还有着无数的修行者,以及修行门派。
比起在陆地上腾跃而起不过三两米高来,惟有一跃而上青云才能更让人神往。
猴头儿同样静静地立在林昊的肩头,几天下来,一人一猴已经形影不离,所以虽然还不知道林昊站在山顶要干什么,但它依旧是跟着上蹿下跳。
此刻,也是难得的安宁一会儿。
山下不远的地方,首领塔掸雄壮且极具穿透力的嚎叫传来,打破此处的宁静。
林昊眉头微皱,虽然不想被打扰,却也不得不开始手掐印决。
山顶平整的山石上,蓦地伸出一双粗壮的青灰色臂膀,紧紧握住林昊双腿,猛地发力,向远方投掷而出。
小猴子似乎早有准备,两只手抱住林昊一只胳膊,与林昊一同冲天而起。
叽叽喳喳的猴叫声更是连成一串。
一人一猴跃至高点,随即开始降落,猴头儿的尖叫声再次的尖锐起来。
在将要落地的时候,林昊手中印决一转,身下的山石便如水波般荡漾开来,紧接着,又是一双臂膀从山石内蓦地伸出。
在地上略一停顿,林昊便再一次的腾空而起。
短短的几个起落间,林昊便出现在首领眼前。
塔掸轻抚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心中已是波涛汹涌,在他有生之年,还从未见过,有人将土元之力如此运用,又能够运用的如此娴熟。
不得不说,这个逼装的如此之赞!
塔掸愣了一会儿之后,才终于恢复心神,轻咳两声,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才开始说话。
“林···林昊啊。“
首领的声音仍有些颤抖,看来刚才的景象,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猴头儿早就从林昊的身上滑落下来,趴在一边干呕。
只有林昊自己,面色平静的站在一旁,比起过山车蹦极跳伞来,这种烈度的起落,实在算不上什么。
只是第一次将能力这样的使用,心里不免小小的激动。
塔掸组织了一会语言,才重又开口,只是像前几次那样的,要提醒林昊不要总站在高处,免得引来云层中翱翔的妖兽的话语,却卡在了喉咙口,总也说不出来。
不痛不痒的训斥几句,塔掸便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了,无奈的摇摇头,感慨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啊,便转身离去。
丛林中再次幽静下来,除了猴头儿的干呕,连虫嘶鸟鸣都听不到一丝,只有风声划过叶梢发出的哗哗声响。
小岛上的日子因为富足而颇显得有些无聊,除却狩猎之外,再找不到一丁点儿的乐趣,林昊每天站在山顶,也只是用那点希望来填补自己已经平静下来的心。
即使是海商真的来了,林昊也只是能亲眼见见那些远行的人们,亲耳从他们嘴里听听,群岛外的世界,至于说随他们离开,真的就只能想想。
且不说那船上是否会有自己的位置,单单巫祭和首领,都不会允许,自己一个已经与图腾共鸣的人离开。
猴头儿干呕一会儿之后,便攀爬上旁边一颗不知名的果树,从树上摘下一颗黄橙橙的果实,朝林昊丢了过来,自己手上也拿着另一颗啃嚼起来。
林昊将果子捡起,轻轻咬了一口,这猴儿口味极重,即便再酸再涩的果实都能下口,林昊更是被坑了不止一次,由不得不小心。不过这次还好,尝起来像是芒果。
又吃了几个当是早饭,林昊瞅瞅已经立上肩头的猴儿,突然就觉得有些无所事事。
岛外的东洲,岛外的整个世界,那些想象中的神奇瑰丽,也在突然间变得遥不可及。
这种感觉,让人窒息,却又如同在温水中煮炖青蛙,让人暖洋洋的,生不起一丝的反抗之心。
茂密的丛林里,林昊带着肩头的猴儿,慢悠悠的晃来晃去,至于岛上的猛兽,再造不成分毫的威胁,而不多的几头妖兽,大抵有各自的地盘,只要不深入进去,便没有危险。
整整一天的时间,就在这样的无所事事和闲晃中度过,林昊带了猴头儿穿过悬挂有几颗巨大兽颅的大门,回到部落。
昏黄的夕阳下,映着彤红的晚霞,缕缕炊烟袅袅。
林昊带着猴头儿走到图腾柱前,巫祭正在那儿,围着一口大锅忙碌,时不时地,丢些东西下去。
离得近了,才终于看清,满锅里炖煮的,都是些奇形怪状的玩意儿。
大锅里咕咚咕咚冒着泡儿,一缕缕的幽绿的烟气,便从那锅内爆裂出来,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
从锅内散发出来的味道,自然也是极好···
个屁啊!!!
林昊捂紧鼻子后退几步,小心翼翼的吸几口气,感觉那股奇怪的味道没有那么浓重之后,才开口说话,话语里自然就带着疑惑。
“巫祭,你在煮什么啊?“
巫祭抬头看了林昊一眼,颇诡异的笑笑:“这锅药汤已经煮了半天,刚好你回来了,过来······”
林昊心中有些不详的预兆,犹犹豫豫的屏住呼吸,凑近过去。
“部落里好久都没人得到过祖灵的祝福了,也不知道好不好用。”巫祭一边向锅里放入最后一株草药,一边同林昊讲道“这药方是远古流传下来的,应该没错,你脱了上衣,站好。”
巫祭在这个部落里的地位极高,要远远高过首领,林昊并没有一丝反驳的机会,只能暗自庆幸不是要把一锅不明液体喝掉,乖乖把上衣脱掉,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看林昊准备好之后,巫祭拿起旁边早就放好的从海商那里交易来的狼毫,蘸进滚沸的汤汁里,待狼毫吸满,便将之拔出,一笔点在林昊眉心。
刚刚从滚沸汤锅中取出,狼毫笔上却似乎没有任何热量,只有一点微凉从眉心蔓延而出,瞬间便转至四肢百骸。
霎时间,林昊感觉似乎自己身上的每一处都舒展开来,从发梢直至脚底!
那夜曾鼓动不休的,脑海深处的那点亮光,此时也是大放光明。
只不过,部落中央的图腾柱却没有再次亮起,而林昊也没能进入那种奇妙的状态。
只是在脑海中,蓦地闪过一幅幅的图画,画中古朴厚重的石人,或盘膝而卧,或腾跃而起,或左冲右突,或是在沙暴中乘风而起,或是在岩浆中浮浮沉沉。
甚至有一幅图画中,那个古拙的石人,脚下踏着一块巨大的山石,在天空中横越而过。
每幅图画上的石人的手中,也是各自手掐一个不同的印决。
最后一幅画面中,石人高高伫立在雪峰的顶端,只是双手举天,张大了嘴巴,似是高声咆哮。
“嗷······”
一声巨响在林昊耳边响起,将他从脑海中的画面里惊醒。
林昊一脸震撼的看向巫祭,却发现巫祭早已转身,去招呼两个部落里当值的战士将锅里的东西倒到图腾柱下的凹坑里。
那画面只有林昊能看到,那声音也只有林昊听得见。
巫祭似乎一点都不好奇,林昊究竟看到了什么,又究竟听到了什么,似乎这一切跟他再没有一丝的联系,而他也只是自顾自的指挥着两个战士。
比起那一夜里神奇的梦,此时的一切实在算不得什么,但林昊总觉得,那夜梦里自己打开的只是力量之门,而今日之所见,才是真正的运用之法。
但是,为什么这力量运用的传承也这么的诡异,难道不是巫祭或是随便哪个人教给自己就可以了吗?
巫祭笑呵呵的看着两个战士走远,而后回头,瞅见林昊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也只是慈祥的笑笑,并不打算开口解释。
一个部族最重要的力量传承,自然跟普通的部落人不同,只是这一切的因由,都在石洞最深处的角落里,在那些零散的皮卷里,若林昊真想知道,那么总有一天,他会自己去发现。
若他不想,即便巫祭此时开口说了,林昊终究也会是一无所知。
夜风有些凉了,部落里的聚在一起或闲聊或忙碌的人们,都回到自己的屋子,准备睡觉。
只有几个守夜的战士依旧站立在自己的位置上,挺拔如松。
远远地,不时传来几声兴奋的嚎叫,巫祭和林昊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图腾柱前,一同等待着那个声音的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