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费了很大一番功夫之后，沈延捧着到手的铜钱在雪地中被自己感动的哽咽着——这还是他来大唐第一次见到过钱！足足有十五贯钱呢！虽然他拿在手里的只有七贯钱。
真想不到，沈家虽然是外来户，但是土地都是一等一的好，虽然留给大房的地这些年都被二房盘剥了不少，他那娘亲还借了不少债，但是剩余的地足足换了这么多钱！按照大唐的的消费水平来说，基本等于后世的三万人民币了。
后世虽然在货币博物馆之类的地方见过不少，但是这次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触到这个！
回到自家的三间破土房，婉儿已经收拾了些衣服被褥什么的站在门口，少女美丽的脸庞被初升的朝霞映得微红，见到沈延便磅礴成比朝霞还要灿烂的笑容。
沈延冲过去抱着婉儿转了两圈，大笑道：“我们今儿就去县城！”
婉儿慌忙推开沈延，脸通红道：“兄长，你……你……”
沈延愣愣地看了一眼她，“这个……我怎么了？”
婉儿跺跺脚，咬着嘴唇道：“没什么，我已经都准备好了，咱们这就可以出发了。”
说完便拎着包袱往前走去。
沈延拎起地上的被褥，一脸莫名其妙，“女孩的心思，男孩果真不能猜。”
……
“哎妈，哎妈。”沈大官人揉着屁股，连滚带爬地拖着包袱走下了驴车。
这古人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沈延腹诽着看着一旁面不改色的婉儿，心中对自己几乎颠散的屁股疼惜不已。
“混出名堂的第一件事就是改造马车！”沈大官人愤愤地在大唐的街道上说出了这样的话，然后开始打量这在历史上留下无数传奇的大唐。
古朴厚重的建筑，蔓延着古老的气息。
因为只是个县城，所以摒除了隋唐以来规矩的坊市布局，处处热闹非凡。
来来往往的挑着担子的货郎，推着车卖各种小玩意儿的手艺人，零零散散卖干野菜的农民，让憋屈了几天的沈延立马满状态复活。
“嘿！”沈延大叫一声，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一个一千多年后的人类在大唐城镇的第一步。
婉儿看着沈延抿嘴直乐。
一路上沈延指指点点蹦蹦跳跳，看到什么都要好奇地凑近去仔细看一看，反倒是婉儿一个小姑娘看起来稳重得多，这让周围人看向沈延的目光不由得带了些怜悯的意味。
直到婉儿凑过来低声叫“兄长”，沈大官人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被这些唐人当成了神经病！？
假装咳嗽了两声，沈延这才规矩起来，但是一双眼睛还是忍不住的乱瞟。
“咦？婉儿，那是什么人？”
忽然见到两个披着裘裼的人迎面走来，一男一女，打扮都异于其他人，沈延心痒痒地低声问道。
“是党项羌，”待到两个人走远了，婉儿才道，“兄长以前最是痛恨党项人了，难道忘了吗？”
“呃……”沈延挠了挠头，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党项羌无异于异族。只不过在已经多民族杂居的临潭县看到还做这样打扮的党项人还是有些奇怪的。
沈延下意识地回头又看了一眼，可惜那两人已经消失在街道上。
史书上只说党项羌是正月叛乱，然而现在似乎还是一片和平，大概不久了。
沈延嘴一撇，这场与党项的较量最终还是大唐赢了，自己还是先准备准备跑路去长安洛阳之类的地方吧。
不过这显然不是沈大官人研究的重点，因为他的目标还是找到传说中的牙婆。
作为一个历史系毕业的学生，对于这些曾经只能在历史书上见到的职业女性，他还是抱有相当程度的好奇心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活生生的牙婆出现在了沈大官人面前。
“郎君一直看着我干嘛？”牙婆笑眯眯地如一朵怒放的野花，一边挥动了一下汗巾，沈延立马哆嗦一下，立马以光速收回了目光，这尼玛究竟是牙婆还是那啥啊！？古人诚欺我啊！
“那个……我们还是早点找个院子吧……”沈大官人打着哈哈，抬步走远。
不过这牙婆看起来媚俗得很，办事却十分麻利，不到中午便找到了卖家，最终以五贯钱的价格成交，算是十分便宜了。
“婉儿，下午我出去找找有什么活儿干，你就去买点柴米油盐什么的吧。”
沈延虽然对大唐的物价已然清楚，但是买东西什么的还真是不在行，所以只能忍痛让婉儿出去辛苦了，自己就去找找出路什么的。
婉儿自然不知道兄长心中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能与兄长在一起，便十分欢喜了。
少女走在微冷的正月里，心情好得不得了，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明天就是上元节了，自打母亲去世之后他们兄妹二人便再也不过节了，就连过年也只是草草了事，今年的上元节竟然充满了期待，如果明晚自己买个花灯许愿，兄长应该不会拒绝吧，毕竟花灯并不贵……
“沈婉儿！？”一个熟悉的尖利女声响起，婉儿抬头一看，顿时后退一步——来人正是她那二婶沈王氏，身边还站着一个模样甚是陌生的中年女人。
“二婶……”
婉儿的声音细若蚊蚋地唤了一声，却被沈王氏粗暴的打断：“你这小蹄子还有脸叫儿二婶！？答应给郑县尉做小，背地里却做着逃婚的勾当！”
婉儿猛抬头，“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逃婚！我根本没有婚约！”
“不是这样的！？”沈王氏尖刻的声音格外刺耳，“好，那就跟我回去！”说完，又一脸谄媚地看向身边的女人，“管家娘子，是这小蹄子太不懂事，她心里愿意着呢，就是嘴巴上不肯承认，还请娘子在县尉老爷面前说道说道。”说着，将手上串了片银叶子的红绳递给了她。
不得不说，沈王氏虽然刻薄，但是还真不是个太傻的，知道现在付出点，将来回报会更大，管家娘子不动声色地收下，笑道：“只要沈小娘子进门了，那就都不是问题了。”
“一定，一定。”沈王氏略略弓了弓腰，这才快走几步过来一把拉住了婉儿的手，“赶紧给我回村去，赶明儿过了十五直接抬进县尉家。”
“不！我不要！”婉儿咬着嘴唇使劲挣扎着往后退。
沈王氏狠狠扯了一下她的衣服，“赶紧地跟我走！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不走！兄长还在等我！”婉儿被拉了一个踉跄，可眼神却是倔强的。
“别给脸不要脸！你还好意思提你那个兄长！？”沈王氏猛然拔高了声调，一把将婉儿搡在地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成天净想着勾引沈延了吧！”
此时，围观的人已经多了起来，听到这话，看向婉儿的目光不免带了些鄙夷，而管家娘子的目光则是带了些愤恨。
猛然遭到这样的诬陷，十四岁的婉儿面孔雪白，拼命咬着嘴唇将眼泪忍住。
周遭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说不出话了，看来是真的”，“真看不出来是这样的人”，“竟然勾引自家兄长，这简直是畜生”，“她兄长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够了！”婉儿在听到沈延被诽谤之后，胸中的怒火倏地腾了起来，扑向沈王氏，拼命拉扯她的衣服，“兄长不是那样的人！二婶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不管是落水前还是落水后，兄长都一直疼爱自己，怎么能容许他们这样说！？
哪怕是自己背负不孝的罪名，也要为兄长正名！
沈王氏没想到一向柔柔弱弱的婉儿竟然会向自己动手，当下气急，一把拉住婉儿的头发往后扯，婉儿疼的眼泪直打转，却执拗着不肯松手，“兄长是清白的！他是清白的！”
“清白！？你也配说清白！你这个野种——”沈王氏拉长着尾音，一脚踹开了她，而后高高扬起了手，“我今天就要让你看清你的身份！”
婉儿紧紧闭上了眼，眼泪顺着脸庞滑下，然而预想之中的巴掌却没有落下，反而落入一个怀抱。
“啪”的一声，一个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婉儿，不要怕。”
婉儿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张温柔俊朗的少年的脸。
“兄长。”她终于忍不住，把头埋在沈延怀里，嘤嘤地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