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井市广播电视宣传覆盖面仅局限在本市,经济效益自然和各省大电视台没得比,接的广告无非是治不孕不育看妇科男科到某某医院、某某高产复合肥农民用了都说好、优惠酬宾只要九九八此类的商家活动吆喝,再就是几部老掉牙的电影翻来覆去炒冷饭和一些自产的蹩脚亲子综艺。平常都是被遥控器忽视带过的凑数频道,收视率低的可怜。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政客们钟爱在银幕上抛头露面彰显文治武功,隔段时间吧啦吧啦一通,提醒部分小老百姓对号入座各位父母官老爷们的长相。
市公安局打掉D党当属首功一件,夹七夹八的战利品、嫌疑人摆了一院子让范思成在电视上抹足了面子,包括省里领导对其更是赞赏有加,饭桌上范局长和领导们推杯换盏好不热闹,搞得明明做东的王院长反而成了陪客。王政善一口一杯五粮液国宾,把脖子都喝粗了。王政善钻到桌子底下后,服务员七手八脚将其移到休息室,王院长跟滩烂泥似的不省人事鼾声震天,黄曼只好亲自上阵补缺,把气氛重新炒热乎,领导们趁着酒兴逐渐把王政善失态之举抛之脑后。
醒酒后王政善就想着挽回些颜面,联系电视台长帮忙安排一期访谈节目,在大众面前露露脸。明知道收效不大,但蚊子腿也是肉,争取一点舆论支持是一点,要不然总被范局长打压着,很快他范思成就鹤立鸡群一手遮天了。
化妆室里王政善不停地揉太阳穴,黄曼端进来一杯水,“给你泡了花旗参茶,解酒提神的。”王政善抿一口吐舌头,“苦!”黄曼帮老公按摩头顶说:“好好录节目,别胡思乱想,心放宽些。”
王政善舒展双臂,“屋漏偏逢连阴雨,工作工作不顺心,家庭家庭不和睦,让我怎么宽心?”
黄曼说:“小昭去找孩子了,说已有头绪,很快就会有小聘的消息。”
王政善懊恼,“我还是太不理解我们这个女儿了,你说多乖巧的孩子,怎么无缘无故变成现在这样?脾气比我还倔,我料想她独自一人在外撑不了多长时间,这孩打小没吃过苦,细皮嫩肉娇生惯养,居然挺着两夜一天没回来。”
黄曼说:“这个年龄段是最叛逆的时候,不管王小娉再怎么胡来,她还是晓得些分寸的。”
“晓得个屁!”王政善愠怒道:“你不知道我看见她打扮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和那些人五人六的流氓混在一起有多生气!”
黄曼劝慰道:“行了,怎么说也是自己女儿,难不成你把她剁了?”
有人笃笃敲门,工作人员提醒道:“王法官,还有十分钟,可以进场了。”
王政善回:“知道了,就来。”把杯子里的参茶饮尽。
黄曼帮忙整理领口和领带,“女儿那边有我,你别操心。”
“嗯,我去了。”王政善扯扯袖口,拽门出去,工作人员把一沓文件交于他边走边说着什么。黄曼坐下来等电视直播开始,不安地抖腿不住。
黄昭把货车停在电视台门口,保安皱眉近前下逐客令,“这里不准停车!”黄昭赔笑,展示工作证,“我是市人民法院的干事,今天王院长不是要进行模拟法庭嘛,落了点东西,特地叫我送过来。”
保安翻眼皮瞅他,再看看副驾驶上搬运工打扮的王奥运和唐尔东,“有审批单、放行证之类的文件么?”
黄昭说:“事情紧急,没来得及走相关程序,你要不信,我这就打给你们台长。”故做样子掏手机拨号。
“不用了不用了。”保安连忙说:“直播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快点能赶上。要不要帮忙?”
黄昭莞尔道:“我们人手够。”示意王奥运和唐尔东下车打开货厢门,周磊磊和周落落也脖子上搭着毛巾带着白手套跳下来,手忙脚乱地搬两只大木箱子。
保安伸长脖子探着说:“呦,看上去挺沉啊。”
黄昭说:“是啊,全是道具布景。”
保安见小伙子们抬得跌跌撞撞晃晃悠悠,笑道:“黄干事啊,一看你就不会找人,这些都是暑假出来兼职的学生娃吧,太不专业了。”
黄昭干笑,“时间太紧,随便找来凑合凑合。”
保安说:“我把手拉车借给你吧,看你们一摇三晃的别磕坏喽。”
黄昭感激不尽掏烟盒上烟,“那太谢谢您了。”
就这样,黄昭带着四人大摇大摆拉着箱子进了电视台大楼。乘电梯上十一楼,找个偏僻地儿把箱子开了放人出来。项小宇捏住鼻子埋怨道:“赵福娃,这么小的空间你还放屁!”
赵福娃委屈道:“我有什么办法,两个人塞在这么小的箱子里闷得连气儿都喘不过来,上面不出气儿就从下面跑出来了。”
黄鹂娟和王小娉从另一个箱子冒出来,黄鹂娟拿手煽风,“热死了热死了。”
黄昭说:“大外甥,你让舅舅做的我都照做了,讨伐军顺利潜入,成功成仁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
王小娉说:“舅舅,你还要帮我一件事。”
“什么?”黄昭大惊失色,“王小娉,你要赶尽杀绝吗?”
王小娉说:“舅舅,你去帮我看住我妈妈,我不想她太激动。”
黄昭抿抿嘴,心软道:“你呀,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坑舅的外甥。不忘心疼你老妈,还没有大逆不道到无情的地步。行,舅舅答应你。”
直播间灯光全开,导演倒计时开机,主持人娓娓报幕:“观众朋友们大家下午好,欢迎收看第一频道《法治在线》节目,今天邀请到的嘉宾是朋友们熟识的市人民法院院长王政善同志,下面有请王大法官结合近期轰动一时的飙车案,为大家继续讲解日趋严峻的青少年犯罪问题。”
王政善说:“经过公安部门对抓捕的D党成员资料统计,现我手上有一份基础数据,看完之后我很吃惊,很多组织成员都是未成年或刚刚步入成年的青少年。这些年轻人本来是祖国骄傲的花朵,是建设社会主义的生力军,为何会误入歧途,值得很多人深思。鉴于此类现象,我特地对青少年犯罪进行深入研究挖掘,总结出以下几点供家长们参考教育。”
黄曼一边注视着电视上倪倪而谈的王政善,一边时不时看看手机,焦虑地等待弟弟的来电。突然有人敲门,黄曼问:“谁啊?”
门外答:“姐,是我。”
黄曼一个健步奔过去开门,面带兴奋的脸很快黯淡下来,“王小娉呢,你没带她来?”
“呃……”黄昭不知如何作答,他的确是完好无损地带来了,至于夹带着某种不可告人的阴谋行动,作为帮凶的他是万万不能吐露半个字的。
黄曼催道:“打什么哑谜呢,到底有没有王小娉的消息。”
黄昭说:“有,你很快就能见到她。”
黄曼问:“她在哪儿?”
黄昭指着电视机,悠悠地说:“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