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郑师傅眼里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口气不小啊,小娃娃。”
项小宇拍拍胸前的挎包,传出丁当脆响,“十万,少一分都不卖。”
郑师傅说:“十万不是个小数目,你们随我进里屋详谈。”项小宇和赵福娃对视一眼,胖福眼神说没问题,两人来到后面,穿过一个小院,进入间古色古香精巧别致的书房,三面都是书架,摆满了发黄的线装书、竹简、画轴、砚台、青铜器、瓷器,门口立着对一人高大花瓶,墙角有一整套立穗高帽红底白边清朝将军盔甲,背后撑一面五边镶红旗。
郑师傅招呼两人藤椅上坐下,奉上水果凉茶,“把东西拿出来看看吧。”项小宇提着包角一抖,哗啦啦滚出十来枚银锭。郑师傅拿起一枚最大的翻看,“就这块五十两的还算可以,其它十两的品相不如上次。我数数看啊……”郑师傅拿手指头点来点去,“一大十小共十一块,这些值不了十万。”
项小宇问:“你能给多少?”
郑师傅比划一个“八”字,“这些。”项小宇犹豫了,郑师傅眼珠子一转说:“不如这样,你告诉我这些东西哪儿来的,价钱可以商量。”
项小宇说:“无可奉告。”
郑师傅不甘心,“偷的?祖传的?地里面刨出来的?”
项小宇说:“你别瞎猜了,我是不会说的。”
郑师傅打个哈哈:“好一个机灵的小伙,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东西从哪儿来,起码得告诉我你还有没有吧,有多少?我全要了。”项小宇仍然缄口不言,他嗅到一股不安的贪婪味道。
项小宇收拾银子要走,“交易取消,我们不卖了。”
“别介。”郑师傅阻拦道:“你要想十万也可以,毕竟超过三万以上的大单我没有权限。这样,我帮你引荐我的老板,你们谈的好的话,生意是能长久做的嘛。”
“你还有老板?”赵福娃也是头一次听说。
郑师傅边削苹果边说:“当然了,我也是个打工的嘛。你要见的这个老板可是经营着鬼街一半商铺的大老板,人家不缺钱,唯独爱好古董,尤其喜欢收集古钱币。跟我老板见面,他若看得上眼,别说十万,二十万也舍得。”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项小宇,“事成之后,可要记得郑伯伯的好处。”
赵福娃大大咧咧说:“那是当然,郑师傅帮我们牵线搭桥感激不尽,你不把我们当小孩子忽悠,看得起我们做引荐,晚辈受宠若惊。生意人讲究一个‘利’字,无往不利双方共赢,于大家都有好处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哈哈哈。”郑师傅啧啧称赞,“英雄出少年啊,好一张伶俐的生意嘴,将来必定成为一代商界精英。”
“郑师傅取笑我。”赵福娃嘴上谦虚,心里早飘飘然了。
项小宇附耳问:“胖福,你在哪儿学的这一套。”
赵福娃小声回:“都是我爸和别人谈生意在饭局子上说的话,听得多了不知不觉就记下了,没想到这时候搬出来还能对付上。我爸说跟人谈生意不能使人小瞧,要抢尽先机占上风,不可让郑师傅觉得我们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任人欺负。”胖福平时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得有用得上的一天。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其它方面赵福娃不尽人意,但做买卖耍嘴皮子没的说。由于家庭环境的因素,赵福娃的头脑长期被浸泡在天南海北各种和赵德柱打交道生意人的口水中,造就了他贫嘴算计的性格,具备了一个优秀商人的巧舌如簧和精打细算。
趁大老板赶过来的空档,赵福娃继续和郑师傅胡扯瞎掰,“你这屋里没装空调,倒也神清气爽。”
郑师傅阴沉沉笑道:“满屋子死人用过的东西,阴气重啊。”
项小宇吃苹果的动作停下,嘴里的还没嚼碎便梗着脖子生生咽下去,赵福娃打个冷战,“郑师傅吓唬人的吧。”
郑师傅淡淡道:“这些都是正儿八经的老物件儿,随便摸一样至少都在民国往上,光你屁股底下坐的这把老藤椅,年岁比你爷爷要长久。好多坐过它的人都死了,它却还在。”项小宇和赵福娃浑身不自在,有些坐不住了。
“哈哈哈。”郑师傅大笑,“有什么好怕的,人死了跟鸡鸭猪牛没什么区别,你会因为吃了猪肉害怕猪吗?死人生前用过的东西又如何,地球上死过那么多人,我们这些活人就不要用地球了,到火星上去吧。我做死人生意,倒腾来倒腾去都是死人东西,被人嫌弃怕晦气,可总得有人做是吧。都不做谁来料理故人,谁来告慰亡灵?跟过去一样,找个破席子随便一卷扔荒郊野地喂野狗得了。人活着啊,瞻前顾后怕这个怕那个,你把生死看透了就没啥好怕的,死都不怕还怕啥?实际上活人比死人更可怕,死人吓人活人害人呐。”
这时叮铃铃铃一阵风铃响,郑师傅说:“老板来了。”项小宇和赵福娃欲起身,郑师傅把二人摁下,“两位客人在此等候就行了,我去把人请进来。”不一会儿郑师傅迎进来个油头白面浓眉剑目的年轻人,白衬衣、正反黑灰拼面马甲。扣眼上夹条金链子,牵一只怀表,怀表被主人捏在右手里。项小宇觉得此人在哪儿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郑师傅介绍:“这是我老板,老板,这两位是……”
“你还敢来找我?”马甲男打断郑师傅的话,“项小宇。”郑师傅一瞧不对啊,老板居然和他们认识,好像还结下梁子,这是什么个情况?
赵福娃张口结舌道:“你你你……你就是蟒蛇坝上……贵宾室里的……那谁?”
郑师傅一头雾水,“詹公子,你们见过了?”
詹公子在主位坐下,跷二郎腿慢条斯理说:“何止认识,拜这小子所赐,那晚输掉很多钱。”完了,冤家路窄,项小宇和赵福娃面面相觑,詹公子看看桌子上一堆银锭,“郑把头,今后这种程度的货色就不用叫我出面了。”
郑师傅说:“我觉得那枚大银还过得去。”
“依你所言,留下大银,小的不要。”詹公子冷言冷语道。
项小宇说:“要买一起买,要不然一个都不卖。”
郑师傅劝道:“哎呦小祖宗,能卖一个知足吧,惹詹公子生气了,没准儿半个都销不动。”
詹公子说:“捆绑销售强买强卖啊,真不愧是赢了城西大东的家伙。”
项小宇倔强道:“总之你要还是不要,这些全部共十万。”
詹公子把怀表揣进马甲兜,指着项小宇说:“你不是刚在坝上赢了不少钱吗?就你这年纪的小朋友,花销未免大了些吧。筹钱做什么,买跑车?加入Onecar飙车俱乐部?”
项小宇说:“是为了别人,他手术需要很多钱。”
詹公子说:“手术?家人还是朋友?”
项小宇说:“都不是,朋友的家人。”
赵福娃接过话头,“你认识,唐镇宇。”
詹公子愣了一会儿,“我没想到你和大东还成了朋友。”打响指招呼门外的人进来,那人进来递给一只手提包。詹公子打开提包,“我都要了。”郑师傅松口气。
詹公子一沓一沓取钱,郑师傅提醒道:“老板,多了多了,值不了那些钱。”詹公子不理会,把两摞钱往项小宇面前一推,“这里一共十二万,多出来的算唐镇宇的医药费。”
项小宇喜出望外,“多谢。”
詹公子说:“我有个条件。”
天下没白吃的午餐,项小宇拿钱的手又缩回,“唉?”
詹公子说:“以后你有好东西只管往安君长存送,不许跟别人交易。”说完伸出手,项小宇愣了愣,把手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