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落风谷
现在是十月份,任何地方的桃花都早就谢了。可是这里的花就像开在仙境,一切美的那样不真实。
若隐若现的紫色华服,都被如斯景色压了下去。
漫步谷中,凤知微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安乐希望见到的那片桃园。虽然花形很像,但是他看见的并不是桃树。
那花不止有粉红的,还有深红的,浅紫的,在青翠欲滴的绿叶映衬下,更显得鲜艳娇美。十月照理说应该没有看起来这样娇弱的花了。可这花树偏偏有的才展开两三瓣儿。一丝丝红色的花蕊,顶着嫩黄的尖尖,调皮的探出头。有的还是花骨朵,看起来饱涨得马上要破裂似的。
凤知微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尘不染。连日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驳的树影。他的背脊挺直,蕴含着坚韧的力量。
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石的紫玉冠,面若刀裁,目光悠远。这种风仪,根本就不是常人所有。就算是随便穿上乡野粗服也绝对不会被埋没在人群里。
绣金丝的衣角上沾了几片落下的叶片,他随手拂去
凤知微走了一圈,并没有找到桃树。他想,也许是安乐把花的品种搞错了。
他折了一株粉色的带回去,上面还带着清晨的露水。休息了这么久,她怕是醒了。
落风谷里是有人家居住的。之所以他带着昏迷过去的安乐来到这里,是因为打算抛弃所有的责任包袱,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做她的凤知微,她做他的安乐。
老旧的篱笆围着一座竹屋。屋子外挂着寻常百姓家该有的干辣椒,大蒜还有一些艾草干料之类的。
刚刚走回路口,他就碰上了住在这里的婆婆。
这个婆婆今年已经七十岁了,和他的相公一直生活在这里。穿的是粗布,平常吃的除了米也就养的几只老鸡的蛋了,自给自足倒也过了一辈子。老公公腿脚不便,不常出门。
婆婆眼睛不大好,柱着拐杖走近了也不大看得出前面的人影是谁,就觉得像昨天连夜私奔出来的年轻人。
“年轻人,是你吗?”婆婆声音很哑,却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婆婆,我是。婆婆让我们住在这谷中,尧西感激不尽。”
凤知微眼神锐利,看到婆婆一脚踩在了圆滑的石子上。
“地面石子多,我扶您回去吧!”他扶着婆婆,突然想到了伺候他这么久的徐伯。
竹屋有两间,两间并不相连。
他们暂时住在前面那间,而老公公他们住在后门那间。
前屋传来了人砸落地面的闷哼。
凤知微眉心紧锁,只怕是她的眼睛……
“尧西孩子,知道你心善,赶紧去看看你媳妇吧。老婆子眼睛不好,耳朵还没坏。这一跤摔得不轻啊!”老婆婆布满粗糙皱纹的手拿起凤知微的手,在手心拍了拍,然后一瘸一拐的柱着她的木头拐杖走了。
凤知微看了一眼婆婆,快速冲进了第一间竹屋里。
看见安乐像个刚出生的小孩,到处乱碰乱撞。手面上碰了几处,都红了。
安乐的听力很好,知道有人走近了她。
“你是谁?”陌生的环境让她紧张和不安。眼上的白色绷带,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就如她一样颤颤巍巍。
凤知微没敢回答。
“这里是什么地方?”安乐暴躁的抓过手边的凳子向他砸去。
脚步声越来越靠近她。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哑巴?”她真的要疯了,原来看不见这么痛苦。
安乐生气的把绷带取下,露出了血红血红的一双眼睛。
昨夜凤知微帮她简易的处理了一下,其实并不严重,只是看着吓人罢了。安乐的眼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看见了,她被石灰粉洒到眼睛换来的暂时性失明,他不知该是喜还是忧。
他抱着她帮她从新系上,虽然不说话,但是熟悉的气息却让她安静下来了。
“凤知微,是不是你?”安乐确定以及肯定的认为面前这个人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
“你永远这么聪明,不给别人一丝余地。”凤知微知道她一向都是最聪慧的的,哪怕他不说话她也可以凭感觉认出他。
指尖,触摸了谁的温柔,兜兜转转她没有错爱。
凤知微的手描摹着她的眸,眼中心疼无法言语。他不想让她知道,他现在有多自责。如果早一刻找到她,她就不会承受更多的苦,如果晚一步找到她,她又会变成什么模样。这样想了,就是错,他只愿她一生平安喜乐。
“凤知微也没人教会我爱,我却天生爱上你,我给你留了余地,你就不会有勇气面对我。”安乐笑了,失去了顾盼生辉的凤眸,她的笑依然摄人心魂。那身青衣还没换下,显得她较之前消瘦了些。
“所以凤知微只爱安乐。”凤知微把手中的花放到她眼前,淘气的想嘲笑她竟然连桃花也认错,却穆然记起她的眼睛暂时看不见了。
“我们要是能够永远将这一刻定格,该多好啊!”安乐把头放在他的肩窝,她看不见他眼中莫名闪过的悲伤。
她的手抬高碰到了那素白娇嫩的花朵,不禁要问他。
“落风谷的桃花开了?”
“恩,桃花开的很美。”
“是不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粉红粉红的,就像仙境一样?”
“恩,像仙境一样,只是这里的桃花跟别处不同,结不成桃子。”
“好可惜,我还没尝过呢?小时候听奶娘说,落风谷里的桃子可甜了,又大个汁水又多。”
凤知微知道安乐的奶娘只是在哄她。
她一出生就没有母亲,然后又失去了爹爹。原来有多张扬的脸现在就有多让人心碎。她知道十月是不可能开出桃花的,哪怕老天再神奇。
一滴泪水从脸颊滑落,偷偷滴在了凤知微的衣服上。
“安乐,忘了以前的一切,好不好。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在落风谷里。每年我们去看桃花,去看碧霄。”凤知微轻声说。
她心中多么想告诉他。
我愿青丝白发,换你孑然一身。不论是瞎了眼睛,还是聋了耳朵,只要你在身边,又有什么可怕。可是,她不能。
刺杀为什么只选那天,大概只有东方司晨能懂。
他动作轻柔的将她抱起,放置在床边,自己随即也坐在了床边。
“我们成亲吧”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避开。
“恩。”他不强求,他会用未来的每一天让冷血的乐西变回自己的安乐。
“你不想问为什么吗?”她靠在他怀里。
“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好了。”
“玲珑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
竹屋里的光芒越发刺眼,到中午了。
“咕咕……”
凤知微听到安乐肚子叫了。
“我去生火煮饭。”
“你会吗?”安乐翘着嘴角表示不大相信。
“当然,你可别忘了,我不止是王爷还是军人。”
“到时候你要是做的难吃,我反正是不会吃得。”
“那要是好吃,你就等下叫我一声相公可好?”
凤知微不等她回答,笑着端了一碗温水给她,然后走出了竹门。
“相公……”
微弱的呼唤,也许是存心不让他听见。
床上安乐的嘴角微勾,她感受到了那两个字给予她的幸福。
一个人看着窗外,虽然看不见,但她听的到厨房里锅碗瓢盆碰撞的响声,那旋律胜过一切美妙的音乐。
不多时,一盘青菜,一盘烤山芋,一碗鸡蛋羹依次端上了桌。
安乐的世界一片漆黑,她不知道凤知微到底做了什么菜,很是期待。
“好香啊!以前怎么没见你做过。”
“你又没去过军中,当然不知道。”
“以后你天天都得给我做饭吃。”
“快尝尝。”
凤知微喂她。
过了不多时,竹屋传来女子刻意拔高音调的声音。
“凤知微,不准跟我抢。”
炊烟袅袅醉了流年,茶香缕缕梦了浮生。光阴的琉璃疏影,由一支瘦笔毓秀了前世今生,人间十月,一切正好。
云烟坊,柳云烟。
耳边不断回荡着青姨的话,他们已经双宿双飞,你还要等多久。连皇帝都暗中不再追究,你还能指望谁。
如果说爱上一个人是错,那她肯定大错特错。
云烟坊里以后再也不会有那个倾国倾城的柳云烟,有的只是无极阁的杀手。
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苇。磐石无转移,蒲苇韧如丝。
无涯山脚,鹤轩看着座座孤坟,点起一盏盏长明灯。
“来世投个好人家吧!”
那声音被风吹乱。
左相府,东方司晨看着手中绣包,将里面的红绸抽了出来,一条接着一条。
乐西从没给过他希望,所以他也不会绝望。要是有机会,下次他一定还给她,还要问她要回自己的东西。
剑行楼里,寒光和秦阳一起。
“王爷让我们三日之后赶去城外的落风谷,也没说是什么原因?他们两人过得好好的,干嘛非让我们去呢?”寒光将凤知微的嘱咐告知秦阳。
“他们?是王爷和乐姑娘吧!”
“当然,我们家爷最专情了。”
他看不到秦阳眼底的黯然。
北辰
雪连年不绝的下着,那漫天的白色覆盖了整个北辰,也成就了青龙大陆最独特的皇城雪域。
雪域作为三大皇城之一,没有人能窥见那茫茫雪景之后的兴衰。雪域里的人十分尊敬他们的长公主——雪灵幻。
雪域是三国之中最安宁美好的地方。不沾染一丝不洁的雪域大门缓缓向内而开,透明的水晶镶边上镂刻着数不清的莲花纹路,在风雪之中越发圣洁。
往里看去只见一根根冰石做得圆柱傲然的撑起斜坡的城墙,雪域王宫就在这些冰石圆柱的尽头。
狂妄的飞雪恣意的吹进了宫殿,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比雪灵梦更加冰寒彻骨的女人。
昙花化影,冰雪美人。飘渺出尘,绝色空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