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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中毒太深

天色黯淡,西方最后的晚霞消逝天际。夜幕降临,瑟瑟秋风刮过山岗。远近树林和草木皆为之摇曳倒伏。松涛阵阵,回响天地之间;风声,犹如悲哀者的幽咽。

山岗之上,站着一个青年。挺拔的身姿魏然屹立,一头柔顺的碎发随风狂舞。任凭利剑般的寒风穿啸而过,不为所动。在他身旁,一把长剑刺破土层,插在地面。

此人眉峰似剑,面目白皙清明,活脱一个美少年。可其眉心却仿佛笼罩一层忧郁,黯淡如夜色的双目,俯瞰凝望着前方。

在山下,是一座城。此刻灯花闪射如幻海。车水马龙。呼啸的风声无法淹没的阵阵喧器,徐徐涌来。

这个少年名叫忘劫,黄昏时分,他便独自一人登临这情侣山。目光痴痴,俯视着这座城市,心中感慨万分。

“渺云烟,看不透凡间,

月楼轻舞,衣袖翩跹,

执古剑,踏遍了仙界,

寒荒龙城冰封了缠绵。“

他所穿的黑色外套中,智能手机单一循环一首仙侠音乐。作者董贞,名之《斩龙》。这是他最爱听的一首歌曲,也是被他循环次数的最多的一首。

这首歌唱出了他的心,宣泄着他的意。大学以来,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自己都是多余。与四周一切都毫无关系。自从意外阅读了一些仙侠小说,他便沉迷其中,心生向往。这首歌曲自然得他钟爱。

“是我生错了时代?真是命运弄人!”忘劫双目发红,却始终不曾掉下一滴眼泪。

“你知道,为何我与你父亲唤你忘劫吗?你在一个雨夜诞生,却是在我身子最虚弱之时生下了你。险些,我们母子双双归去。劫儿,我可怜的儿子。从此你便要孤独一人生活下去了!”忘劫脑海中反复默念生母逝世前的话,无限的悲哀充盈胸臆。

是的,忘劫曾经是一个孤儿。五岁父亲死于车祸,八岁母亲死于血癌。之后他被一对好心夫妇收养,才安然长大成人。他现在十八岁,在山下这一年来从未离开过的城市,一所二本大学里就读。

他的养父养母因为生理问题,无法孕育。自然待他如同亲生孩子,异常疼爱。加上忘劫因为过早失去双亲,性格中蕴含着一种异样的成熟,非常听话,便更得这对夫妇喜爱。

可是,那种怀念,那种温暖,那两双这世间最美丽最慈祥的眼睛,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余生中。血浓于水的爱意,可以弥补,却是永远无法代替。

很久以来,他从来不曾向任何人诉说过自己对逝去双亲的怀念。因为他,不屑诉说,他觉得,四周所有人,皆是一心沉醉于自我的世界,从不会去关心别人,真爱别人。在他们自己臆想的世界,做着永恒的君王。直到,她的出现。

“爱情,这是一个可笑的词语!明亮的烟雾,刺眼的黑暗!”忘劫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翩若惊鸿,朦胧淡雅,素洁中带着俏皮气息。那是他刚上大学不久,便已经陌路的高中女友。

风若琳,一个单纯美丽的女孩,高二时意外闯进他平静的生活。仿佛墨入清水;狂风呼啸之下,沉静的湖面惊涛骇浪。这个女孩让他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感情。这感情纯净,清新,新奇,充满暖色。

他几乎把内心一切的秘密于思念都告诉给她。在他能力范围内,他会尽所有力量去满足她,让她开心快乐。这中间,不仅包涵青春的爱,还包涵了一个孤独者对自己信任之人的依赖。

然而他猜中了开始,却猜不中结局。他从没想过,自己付出的爱情,关心和信任,最终都会化为泡影,化为自我嘲讽的空虚。

“既已离去,为何回来!把我当傻子吗,玩弄于鼓掌之间?”忘劫自言自语。

突然,衣兜里不断循环的音乐被打断,手机发出一连串颤抖。忘劫掏出手机一看,面露异常复杂之色。只见屏幕上一串号码前,两个大字赫然在列:琳儿!

按下接通键,一道柔美略带急促的少女声音响起:“劫,你在哪里?我找遍学校都不见你人!我知道我错了,再给我一次就会好吗?”

忘劫嘴角抽动,眼神更加黯淡。良久,他缓声回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难道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吗?”手机里的声音,带着一丝沮丧。

“我喜欢的琳儿,是那个美丽单纯的高中女孩,不是水性杨花,上大学半月便跟了富二代跑掉的浪荡女子!”忘劫冷冷回答,眼角却是蕴含泪光。

“你。。。。。。”

“再见!”忘劫毅然挂断了电话。之前忧婉的音乐,再次袅袅娜娜,回荡开来。

忘劫收起电话,望着山下繁华的城市,深深叹了口气。他右手握向一旁的长剑,口中毅然道:“问世间情为何物?何必生死相许!从今日起,我便斩断情根!硬汉之道,我贯彻下去!”

说罢,他拔起闪烁银光的长剑,走下了山去。

这把长剑,是他在淘宝上购买的!因为迷恋仙侠的缘故,他对剑产生了一种模糊而特别的爱意。

每个夜晚,他几乎都会做同样一种梦,便是他穿越进了仙侠世界。自己,不再是那个卑微懦弱之人,不再是那个一无是处,孤独无依的青年。此时的他,拥有了莫大的神通和实力,足以改变世界的命运。他可以使孤独者不再孤独;善良者不再受苦;他能够铲除一切权与力的不公和邪恶;他会惩罚一切犯罪。

其实,忘劫的卑微懦弱,并非因为他是一个软弱之人。而是他一直觉得,无路自己做多少事情,改变多少东西。这世界之人都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他觉得,古往今来多少哲学家和思想家,无数诗人和作者付出过多少努力,然而人之本性都不曾有任何改进。仿佛人类的骨骼构造和其祖先的骨骼构造没有多大差别一样。这个世界也如此,不过换了件更加华丽的衣裳。

他的恨,绵延千古;他的伤,源远流长。自己也是那个无所作为的废人。发现这一点,比之盲目沉醉和无知生死于尘埃中痛苦千倍万倍。

许是仙侠小说看得太多,他每夜的梦中,都想着自己是如何凭借奇异的神通和力量,改变着自己的命运和世界;改变了人之本性。

山路崎岖,弯弯拐拐。他一边下山一边想着自己梦中所见,不免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这丝微笑,呈现在他忧郁的面孔之上,显得那样的不和谐。直到,一块凸出的石头磕在其脚裸处,他才吃痛之下醒转。

“唉,也许吧!我生错了时代!可那些景象为何如此真实,仿佛我亲身经历过一样!”抬腿步下最后一块石阶,看着前方灯火辉煌人群熙然的街道,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已经中毒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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