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纪,晚上十一点,南屏街西一座公寓楼里。
夜风微凉,窗帘被无息吹起一角,隐约可见外面银色月光。可不知怎的,再看第二眼时,总让人觉得那月光甚是惨白。
血,无声无息地流成了小河;而火,像是要抹杀一切罪证,将一切都吞噬。
很多人在喊着就命,可那些染血的刀却从不迟疑,起落间,鲜血洒满周遭一切……
这是个噩梦,血腥残忍不带半点人情。
白色的月光照在床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床上之人睡得极是不安稳。眉头,从未舒展;冷汗,浸湿额发;寒冷,蔓延全身。
古璇想要醒来,可眼皮极其地沉重。她想要出手帮助那些人,可手却从他们身上穿了过去。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求救的眼神,听着那些人绝望的哭喊。
“撕拉”一声,传出什么东西被撕破的声音。随后床尾墙壁上竟是生生出现了一个裂缝,从里面钻出两个黑影来。
“确定是她吗?”这声音就像是未变音的孩子一般,稚嫩干脆。
房间里凭空出现一副画,画上女子穿着戎装,眉间英气不减男儿。
“有大王亲手所画的画像,应该不会错。”跟前面的娃娃音比起来,这个声音就像是喉咙中堵了一口痰,沙哑浑浊。
那两个身影再次确认了一遍之后,阴笑了一声,伸出堪比墙上石灰白、犹如冬天树叶掉落只剩干枯枝条的手,向着床上正陷入梦魇的女子飘去。
近了,其中一个身影猛然扼住床上之人的颈项,然后丝毫不迟疑,收紧手上力道。
床上之人感觉到自己胸腔中的空气在慢慢被抽走,想要挣扎,可触及到的只是无形无质的空气。
这是梦吗?她不禁在想,可如果这是梦,为什么却给她一种死亡就在自己身边的感觉。似乎只要她就此认命,她的生命也将就此终结。
不行,绝对不能就此认输。
然而,不管她怎么挣扎,都不能触及到实体。
她感觉自己的手脚正在慢慢变得冰凉,喉咙中也像是没有水分润泽一般,开始干燥,开始发痒。她猛烈的咳嗽起来,却没有丝毫作用。
她就快要死了吧!就在她事业开始慢慢转入正轨时,就快要死了吧,老天果然是嫉妒她的。想到这,她不禁自嘲地勾起唇角,她哪里有让老天爷嫉妒的资本呢?
最后一抹笑,犹如昙花一现,短暂却美丽。
可扼住她脖子的人不会欣赏她的美丽,他只知道只要自己再使点力,他就可以回去交差了。他的地位也会更上一层楼,原先欺负他看不起他的人也会匍匐在他的脚下,听从他的调遣。
就只有一步,只要再使点力……
犹如干枯树枝的手再次收紧,而她胸腔中存留的最后一点空气就要被抽走。
生死存亡之际,床侧墙壁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漩涡。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那干枯的手一滞,随后他感觉一股辛辣的风向他吹来,脸色一变,就向一旁闪开。
古璇再次得到新鲜空气,可还没等她喘过气来,漩涡中突然有一股大力传来,她的身子立即失去平衡掉入了漩涡之中。
那两个黑影相互对视一眼,就想要跟着进入漩涡之中。可他们刚伸出一只手,从那漩涡之中就飞出无数的刀片,划破了他们手上紧紧贴服着的皮肤,吓得那只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现在怎么办?”娃娃音再次响起。
“不知道。”
“这下完了,大王不会放过我们的……”或许真是小孩子心性,想到任务失败后他们将要面临的折磨,竟是开始抽泣了起来。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赶紧去追啊!”稚嫩的哭声让他觉得异常烦躁,不自觉骂出声,成功堵住了那张叽叽歪歪的嘴。
一番吵闹后,这间房间又再次安静了下来。床尾的裂缝,床侧的漩涡……全都恢复如初,要不是凌乱的被子和空无一人的床,几乎就要让人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个梦。
一旦踏足无底洞,就只有不断的下落。你不知道你会去到什么地方?你也不会知道你面对的将是什么样的怪物?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你不会再回到原地。
没错,古璇掉进了一个无底深渊。毫无安全感的下降让她的心脏急遽皱缩,最终惊叫一声醒了过来。
“唔……”她闷哼一声,屁股好痛,她又掉下床来了吗?刚刚那种要死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难道她……遇到鬼了?边想就打算摸索着床边慢慢站起,然而,什么也没有。
睡意朦胧的眼睛一瞬间睁大,呆滞了几秒钟后,转头左右看了一下,却是发现这个地方根本就不是她所熟知的。
一下子从地上跳起,天上的月光还算明亮,但四周却像是围了一层黑纱,令人看不太真切。
微风吹在古璇身上,立即让她感受到了寒凉。四下转头看看想要找到什么可以暂避冷风的地方,可只看到远处一排的灯笼。
明明有风,可那些灯笼却是丝毫没有随风摇曳,像是被固定了一般直直下垂。
一阵风吹来,远处似有白色的雪花飞舞,古璇揉了揉眼睛,才再次看清那竟是——冥币。
她到底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啊?
黑夜就像是魔鬼,轻易挑起一个人内心的害怕,然后将其拉入深渊。
而那些灯笼散发出来的光芒虽然乍看之下很是温暖,但古璇再次看去时,却只觉得阴森可怖。仿佛不是为了给路人照亮脚下的路,到像是黄泉路上指引死去的人去地府报道的引路灯。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当她再次将眼光投过去时,那些灯笼却好像向着她移动了一分。
古璇不信邪地揉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时,她吓得浑身一震,撒开腿就向后面没命地跑去。
她感觉像是进入了兰若寺,那些灯笼虽然能在黑暗中给路人指引方向,但只要过了灯笼的照明范围,她便将永远被困在这里。虽然这样的想法对于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很是荒谬,可她脑海中就是这样想的,无可抑制。
前方的巷道早已没了路,框框篓篓倒是摆满了这个狭隘的空间。她站在原地观察周围环境,一时间竟然头疼欲裂。
前方没有路,反观来时的路上,唯一让她放心的就是并没有什么怪物追上来。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没有松一口气。她感觉在这黑暗中,正有一双眼睛将她死死地盯住,即便她只是眨一下眼睛,盯住她的人也会跟着她眨眼睛。
小心迈出一步,想要找个可以依靠的地方,至少比现在四面都呈现在黑暗中要好的多,要是能找到一个两面是墙的角落对于她来说就更好了。
然而,她才刚抬起脚,就被什么东西给绊倒。碰到地上的框框篓篓,立即让她疼得倒吸一口气。
可她摔倒了,脚上缠住自己的东西也没有被挣脱开,现在静了下来,反而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是什么东西如此冰凉,而且抓住她脚的东西的触感就像是一只手一样。手?鬼手吗?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当下捡起一根木棒就要打下去。
细弱游丝的声音却及时挡住了那根木棒,“姑娘莫怕,我夫家姓陈。今日本是我儿出生之日。奈何家中突然闯进一伙强盗,将我陈家一百多人口屠杀殆尽,公公拼死护得我出来。可我自小体弱,又刚生了孩子,如今怕是活不了多久。”
说到这里,她突然猛烈地咳嗽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