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过节,锣鼓喧天。
在这边的两个星期里,石劬桐真的走街串巷,把生气的人家都抚平了情绪。从鬼门关走回一圈的人,没有伤,吓是吓着了,但是也因此大气了很多。石劬桐抹了泥巴,和孩子们一起下田玩。很快从这块地跑到那块地,所有人都熟络了。
甚至有不解风情的小伙子以为她就是那里人,扯着嗓子喊,“你是哪家的姑娘?”
这时候,各位大妈大婶就开始叽叽喳喳,“人家是城里的姑娘,你高攀不上!”
“什么叫高攀?城里乡里不是都一样的吗?要是有城里人嫁了你们乡里的,反而才是高攀吧。”石劬桐跟着他们喊,大汗淋漓,却也畅快。
“哈哈哈。”她的声音大,所以基本上人都听见了,开始大笑,笑完之后爱自家乡村的大叔就开始说话,“这倒也是。我们乡里的爷们能干活,城里的都是小白脸。”
这时候江止沪穿了一生农家服,沿着小路走过来,听见他们在笑,顺口问了句,“你们说什么呢?说谁是小白脸。”
“说你!”石劬桐推了他一把,又反个方向把他拉下来,让他跟着自己干活。“说,你是小白脸!”
江止沪倒也不恼,换了娘娘腔,掩面道:“爷是愿意包养小白吗?小白可乐意了。”
又引得村民们好一阵哈哈大笑。石劬桐却仿佛看呆了。
那时候是午后一两点,太阳如日中天,清晰的她连他脸上的每一滴汗珠都可以数过来,当时的蓝天是蔚蓝色的,就是最自然的模样,远处有喜鹊在叫,让石劬桐压根分辨不清楚这是什么季节。眼前的这一位她从小崇拜到大的男子,穿着一件蹩脚的农家衣,颜色早就褪的差不多了,缝缝补补好多处,他穿着甚至有些短,因为要把裤子拉得很上面才不至于让肚脐眼露出来。他谄媚地在笑,后来跟着他们换成大笑,笑道眼泪都出来了。这时候泪珠就挂在睫毛上,光线照过来,五彩缤纷。
她印象中的江止沪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他冷地有些不近人情。他孤傲自负,从小到大的优越感,华丽与生俱来。他就应该是在舞台灯光下的。要是花可以形容男生的话,他就是牡丹的一枝独秀。可是现在的他,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毕沐和王证是不会来的,盘磐和才缘蹭着新鲜劲一块下了田。显然他们不是第一次了,在城市长大的孩子不可能这么熟练一看就会,不管他是不是天才。
“才缘姐姐,你渴不渴?我有水。”
果然有才缘和盘磐的地方就有晴子和木头。晴子拎着小水壶,木头在后面扛着大的。不一会儿,很多小孩都上来了,跑回自家去,拎了水壶出来,招了自家人过来喝水。有些孤家寡人地就自己带了水壶,不过都还算是“正经人”,没有人嗜酒如命,包括那天晚上的那位伯伯。
石劬桐拉了拉江止沪的衣角,小声问他:“你是不是受了什么情伤了?除了家里的长辈,以前别人跟你说十句话你都不见得应一句,你现在倒是所有人都能说话了。”
这是江止沪第一次白石劬桐,“你没发现我只对你这样吗?大部分都是与你有关的东西我才会插嘴说话,要知道,其实我才缘都不见得理,但是从小一起长大,情谊还是在的。”
“呃,”石劬桐愣了愣,不知道是运动量过大脸晒红了是还羞赧,她厚着脸皮继续开口,但这回显得有些支支吾吾,“你不会真喜欢我......吧?你眼光没问题?”
江止沪真得跳河的心都有了,“不是,我追了你这么久,跟你说了这么多次,你竟然还怀疑我的真心。你的心到底怎么长得,钻石砌的?”
“不是,哥们,你要知道,我从十三岁开始喜欢的一男生也就是我整整暗恋了十多年的男生突然说喜欢我,搁你你相信啊?”石劬桐低下脸去干活,没再敢看他。
江止沪这回纳了闷了,“十三岁?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十三岁的时候我认识你?你认识我?”他问得糊涂,就把石劬桐揪上来,让她看着他。
“是的,我从十三岁就开始喜欢你了。”声音压得有些轻,江止沪明明听见了却装聋,不管什么原因,他都想让她再说一遍,他扯着嗓子问,“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石劬桐也火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嗓子开喊,“我说,”她换了口气,“我从十三岁就开始喜欢你了。”
没有人错过这一幕。
他们反应慢了半拍,明白过来后放下手中的活开始鼓掌。
江止沪上前去抱住石劬桐,觉得还不尽兴,直接抱起她,往住所走去。
他边走边不停地喊:“我听见了。我听见了。听得很清楚。”
石劬桐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泪珠混着他咸咸的汗水不着边际。她惊呼了一声,“江止沪你该去洗澡了,汗都洒进我眼睛里了。”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泪眼婆娑,红红的,“你自己看,涩死了。”
江止沪朝她笑笑,正准备应下来,又怀心思起来,把脸凑上去问她,“你帮我洗?”
石劬桐闭了眼睛,懒得理他。
才缘是真高兴了。他们四个人,可以凑成两对。老了打麻将都能凑一桌。她挽了挽盘磐的手臂,就把想法说了。
盘磐将她搂紧了一些,十分用力。好像一不小心她就从指尖溜走了。可是这时候的他,根被就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抱谁,他已经意识模糊。他就像是抓着最后的那根稻草,濒临死亡。他已经不知道初衷了,也不明白自己的坚持有什么用了。所以只好走一步算一步,给他什么,他就接受。
可是在江止沪抱走石劬桐的时候,他的心还是没来由地疼了一下。这么些年养成的习惯,突然要改掉一定是难的。他再抱紧了一些,想要将她揉进血肉里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