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子显得很兴奋,说“看来前面有墓是没跑了,在外面这些年,能遇到个唐墓就不得了了,这下直接倒个汉代之前的斗,能不能推测出什么朝代的斗。”
“这可就难了,单凭一块墓砖,不好判断。”我又在河底搜寻了一番,剩下的墓砖,都和手中的差不多,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我现在是越来越好奇了,来之前我到不肯定,真像彪子说的那样,鬼脸符号所描绘的地点会是坟冢。现在确定了,我反倒更加困惑了。林泽费尽心机,把我带到一处墓葬,究竟是为了什么?
林姗和我有同样的困惑,不过她似乎已经习惯她哥哥的行事风格,没找到答案之前也不急躁,显得很淡定。
我没她那么好的耐性,背起行囊,招呼队伍,抓紧时间过去看看。
走了没多会,我们就到了一线天的入口处。尸河顺淌而下,正好把入口完全淹没。好在水位并不高,也就过了膝盖一半的地方。脱下鞋子,撸起裤腿,慢点走,也算不上麻烦。就是老盖一直心有余悸,犹豫半天才极不情愿的趟这河水。
在入口处,彪子从包里拿出“拍立得”胶片相机,指挥我们摆好POSS,合影留念。美其名曰,这地方山清水秀,景色宜人,不把美景定格住,实乃人生遗憾。我不以为然,彪子总是话说的好听,实际应该是他个人的倒斗历程,以后吹牛的时候这张照片也算有证据。
一线天的入口的宽度大概四米左右,两侧都是光秃的石壁,摸起来有种磨砂的感觉,就是两边的手感不太一样。我抬起头向上望去,蓝天仅存一线,越往北看,似乎还有变窄的趋势。
林姗惊奇的说“这两侧的石壁,有些奇怪。”
我左右一对比,还真是。在我左侧,也就是西面的岩壁,仅是一片赤红的颜色,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植物。而东面的岩壁,虽算不上草长茂盛,上面却有成片的青苔,越往高处颜色越浓郁。
彪子顺手刮下来一块,诧异的说“这叫阴阳壁。阳壁代表生气,所以上面会有成片的苔藓。而阴壁代表死气,上面才会寸草不生。他奶奶的,竟会遇到这种鬼东西,墓主把坟冢选在这,不是脑袋上长个泡,就是泡上长个脑袋。”
萝卜走在最前面,他突然站住了,轻声说道“尸河消失了。”
“消失了?怎么回事?”
萝卜指了指阴壁下角,我一看,那里有一处仅有圆凳大小的石洞。我试着把脚伸了进去,够不到底。我又拿出狼眼手电往里面扫了扫。石洞虽然狭窄,但经过狼眼手电的强光照射,再加上河水的反射,倒是看的一清二楚。
“石洞应该很深,不过不是笔直向下,而是与地面呈45°夹角,向地下弯曲。”我把我的发现告诉其他人。
彪子从我手中接过手电,又观察了一番,说“这下清楚了,先前那老师傅说尸河会无故消失,肯定顺着这个洞口流到地下去了。”
林姗俯下身,把手伸进洞口,摸了一把说“洞壁很光滑,应该是人为开凿的,为什么会有人在这开凿出个洞口?”
“你们几个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管那么多干嘛,我们是来倒斗的,别老跟这河过不去。”老盖忽然嗯了一声,一摸后脖颈,失声道“哎,这他妈哪来的血!”
血?怎么会有血?我走到老盖身后一瞧,还真是有两滴红色粘稠的液体,不过跟血又不太一样。
彪子蹭了点那红色液体,放在指尖搓了搓,放在鼻尖底下一闻,没闻到血腥味,骂道“这他娘的哪是血,你少大惊小怪。”
不是血,这东西从哪来的呢?我下意识的抬头往上看,头顶上方蓝天已经看不见,不知被什么东西遮住了。我又换了个角度,发现位于我们头顶上方大约十层楼左右的高度,在阴壁那面有块凸起,上面长着一株树。树躯粗壮,枝叶繁茂,整株树的树冠呈圆伞状。这应该是这里独有的植被,我在其他地方没见过这样奇特的树种。
“是血桐”萝卜说“这树大多生长在台湾、广东等南海流域,在缅甸、越南、泰国也能见到。血桐的树液是红色的,不过没有外力破坏,是不会无故流出这种红色液体的。”
“嘿,我说彪子,你刚才不还吹牛,这叫阴阳壁,阴面不是寸草不生么,这血桐长得枝繁叶茂,打你脸了吧。”我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问彪子。
彪子被我这么一问,顿时语塞,他看林姗也饶有兴致的望着他,憋了半天才说“你他娘的懂个球,老话讲,桑、柳、榆、梨、槐,不可进阳宅,说明这五种树阴气很重,对人不利。熟不知,这血桐含有的阴气程度,是它们爷爷辈的,阴气重的树长在阴壁上,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暗道,这彪子,脑袋瓜转的还挺快,不过他这个牵强附会的说法,估计连他自己都清楚是在胡扯!
林姗拿着军用望远镜,不知在望些什么,忽然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指着上面大声说“你们看,血桐的正下方有一圈弹痕,而且在它的周围每隔一段距离都几个小孔。”
由于距离太远,弹孔又那么小,我瞅了半天也没瞧见。不过林姗口中所说的小孔,在我头上一米的地方,我就发现了几个石孔。
萝卜循声望去,并不十分确定的说“这些石孔像是用来镶嵌石钉的,这里很久以前,应该是一处栈道。那些弹痕打出的小孔,和周围石壁颜色反差很大,应该是不久前留下的”我怀疑萝卜是不是患有远视,他不用望远镜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我有些奇怪“栈道说到底还是个道,用来行人的,放着底下现成的路不走,干嘛费劲要修个栈道?好端端的又哪来的子弹?”萝卜耸了耸肩,和我一样想不明白。
彪子说“会不会是子弹打到血桐里面,然后才滴出这些红色液体?”萝卜点点头,轻声说“很有这种可能,子弹是一路扫射上去,像是在射杀什么。”
“血桐后面好像有个山洞,这树正巧长在洞口挡住了。”林姗拿着望远镜说。
我从林姗手中拿过望远镜,调高倍率,仔细一看,好像后面还真是有洞口,不过血桐堵的太严实,无法看得再清楚一些。我又扫向周围栈道所遗留的钉孔,好像和一般的栈道不太一样。我在脑中大致描绘了一下这里原有的样子,这栈道应该是那种一左一右,逐级向上构筑的木头台阶,其用途也不像是为了行人,像是为了到达那个洞口。而且石孔的排列高低、孔距远近、孔径大小、孔眼浅深都各不相同,看的出这些人修筑栈道的时候应该很急切,要么就是水平太过业余。
我把我的猜测告诉其他人,林姗彪子还有萝卜都很认同我的说法,彪子点燃跟烟,吸了一口说“说的有道理,我见过的栈道没有这样的,要么缓缓向上,要么缓缓向下或是水平。这栈道修的,像是他奶奶的为了攀岩,你说古时候,这些蛮夷之地的人,跟咱们中原人的想法,是不是两种方向。”
我寻思着要不要上去看看。彪子把烟头往地上一弹,用脚尖踩灭说“别节外生枝了,也不看看天色,再不干活天都黑了,又没有专业的登山设备,到时候一不小心摔下来,肛裂都算轻的。”
那就走吧,我们收拾好行囊,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老盖没动地,仰着头一直死盯血桐树的方向。我走了过去,轻声说“老盖,瞧什么呐,该上路了。”说完我就觉得不吉利,好好的上什么路,这口气有些像黑白无常,过来勾魂催人上路一样。
谁成想,老盖半天没反应,魂儿真像被勾走了一样。我再仔细一看,老盖脸色发白,牙齿在咯咯打颤,双目圆睁死死的盯着洞口方向。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可什么也没发现。彪子在前面催,“我说你俩干嘛呢,有什么小秘密,还得背着我们单独唠。”
我轻拍老盖肩膀一下,谁知他反应太大了,整个人猛地一哆嗦,看着我磕磕巴巴的说“……有……有东西……洞口有东西……”我被老盖的神经质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东西?啥东西?”我又不放心的寻了一遍,除了血桐依旧在洞口站岗,连个壁虎都没瞅见。
彪子大踏步的走过来“怎么了,我说你俩有组织无纪律,要造反是咋的。”我向彪子瞟了一眼老盖,说“他说瞅见东西了,你看他吓那样。”
“老盖,你又搞个毛线。”彪子斜了老盖一眼说。
老盖有些缓过神来,艰难的直了直身子说“真……真的有东西。”彪子望向血桐树,和我一样,也没有任何发现“啥东西,你倒是说啊。”
“没……没看清。”老盖见彪子刚要骂他,又赶忙说“多少还看清一点,那东西我也说不好是个什么玩意,眼睛血红,跟个猴子似的,全身黑不溜秋的,嘴里好像还叼着东西。”
彪子给了老盖一脚“你******,没看清个什么东西,就给你吓那样,遇到粽子你还不直接歇菜,没用的东西。”
老盖看了我一眼,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骂道“操,那东西就跟个怪物似的,最可怕的是那双眼睛,盯的我后脊梁发寒,你看见也得吓一跳,说不准这子弹就是打它的。”
起先我真认为老盖眼花了,他这么一说,也保不准的事。不过应该没他说的那么夸张,或许就是个猴子,趁底下人一个不注意就把包抢走了,手法比飞车党还专业。底下的人恼羞成怒,掏枪就打,无奈枪法太烂,子弹都躲着猴子飞。当然这些都是我毫无根据的猜测。
“抓紧时间赶路,再磨磨蹭蹭的,下次甭想我再带你出来”彪子催促道。
整个一线天的长度并不狭长,也就二百米左右。距离出口三十米的位置,就是地图上鬼脸符号所在的方位。彪子走到鬼脸符号的正上方,用脚跺了跺地面,说“下面都是坚硬的岩石,不是封土所在,封土应该在出口外边,过去看看。”
我们出了出口,彪子和萝卜同时在阴壁的一侧停了下来。彪子放下背包,拿出提铲,把铲头固定住,随后老盖在一旁用短柄锤一点点往下敲打。彪子铲头固定的位置并不是垂直向下,而是有一个倾斜度,方向所指正是鬼脸符号所在的方位。铲头的倾斜,对下锤人力度和角度的掌握要求非常高,也考验彪子和老盖两人的默契程度,两人一个配合没拿捏好,铲身很有可能就断在里面了。
进入到二十一世纪,盗墓的装备也得与时俱进,一般的洛阳铲已经被淘汰了。彪子手中拿的泥铲,就是在洛阳铲的基础上加工改造的,铲柄部位可嵌接螺纹钢管,半米上下,可层层相套随意延长。平时看地形的时候,就一截一截的接上。不用的时候就拆开,背在挎包里面,方便实用。
彪子手中提铲的铲头每下降到一定位置,老盖就拿出一段螺纹钢管在铲柄部位接上,然后接着下锤。在接到第七根螺纹钢管的时候,彪子示意停下,然后把铲头开始往外提。最后把铲头带出来的土,放到手里先是闻了闻,接着又来回翻拨说“这是活土,就是下面了,干活!”老盖得到命令,二话不说,脱了衣服,拿起工兵铲就开挖。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看来工程进度要抓紧了。萝卜在旁边找了个地方,招呼林姗开始生火做饭。
彪子铲出来的土质,都是一些不均匀的红色碎岩屑,里面还夹杂着红泥和小岩砾。丹霞地貌的土质,砂岩居多,不像中原地区以砂土、黏土为主,好在彪子他们下铲的位置是封土堆,都是经过二次回填的碎岩,难啃的骨头已经被墓主解决了,要不然还真是望斗兴叹。
从地图上看,我们所要下的斗处于地表下十米的位置,属于因山为陵、凿山为葬的墓葬形制。这种墓葬形式自西汉开始盛行,唐代达到顶峰。表层没有明显的封土,是以山岭为封土堆。这种开凿在山岩中的墓葬,本身就是很好的防护措施,客观上提高了盗掘的成本。好在我们事先准备的工具先进齐全,时间也充足,这块硬骨头,就是慢慢磨也能给它磨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