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梳着妇人髻的美丽女子,正拽着一妙龄少女的手腕。少女神色急切的道:“娘!我都跟人约好去江南一同游湖了,再不动身就要失信于人了,你就让我走吧。原老庄主这有你在这祝寿就行了,我留下来又有什么用?”
妇人有些生气,她深吸了一口气,反而冷静下来,她软下语调,说:“我知道你是看上点苍派那小子了,可是他都订婚了,你凑上去能有什么用?”
少女顿时神色凄迷,睫毛轻颤,泪水盈盈欲坠。
妇人咬了咬牙,道:“们在家中地位不稳,要名望没名望,武功也不上不下的,你要对方如何看得上我们?”
见少女犹豫,妇人继续道“你祖父曾与无争山庄有过一段不浅的交情,我们何必舍近求远。我们攀不上点苍派的亲事不假,但这无争山庄的亲事倒是可以争上一争。有祖辈的情分在,老庄主又是心软的,这原少庄主由于自身原因至今还未定亲,这事我觉得差不多能成。”
听到这话,少女忍不住反驳道:“可他看不见啊,他原随云就是一个瞎子!你怎么能让我嫁给一个瞎子!”
“他是个瞎子才好!永远瞎下去才好!”妇人饱含深意地笑了一声,解释道,“如果他不是个瞎子,这亲事哪还轮得到我们过来争!”
正绕过此地,丁琰和枯梅彻底顿下了脚步。那丝丝低语争先恐后地钻入了他的双耳。
他沉默着立在原地,面上无怒也无笑,只端详他的姿态,倒像是在沐浴秋风。微风吹起他的衣摆,吹乱了他的发丝。
枯梅神色怪异看了看丁琰,心中为谈话的那对母女感到怜悯。
那两人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她们交谈中的中心人物现在就在附近。当然,就连丁琰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路经此地,也能碰巧窥听到有人在说自己的坏话。
没有悲伤,也没有憎恨,心中平静好似一潭死水。丁琰毕竟不是原随云。比起原随云,他的心更大,也更无情。
习惯性的轻轻抚摸了一下腰间那块蝠纹玉佩,丁琰暗自记下了这两人的声音。而他面庞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活在世上,总有人要算计于你,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何况,他是个瞎子,是个身份地位很高的瞎子。这就好像是一块唐僧肉一样,让人眼馋。
也就在这时,一道陌生的有些清脆的女声突然响起:“二位真是好高的雅兴,身在无争山庄就敢如此诋毁庄主人之子,如此没有教养的客人,我也算是平生仅见了。”
说话声来自一个我见犹怜的女子。看其模样不过十六七岁。一柄清风剑背负身后,缓缓走来。她像一朵白云飘然而来,眼睛明亮如星,清澈得容不下一颗沙砾;她像一阵春风悠然而至,身躯柔弱似柳,娇嫩得禁不住丝毫风雨。当真是一个清丽无双的女子。
少女啊的惊叫一声,然后大着胆子怒斥道:“你是何人?!”那刚到来的曼妙女子,却连眼睛的余光都不曾施舍给她。
少女的母亲:“这位未免也管得太多了吧!”
曼妙女子气质柔弱,却目光锐利,犹如利刃,她看着妇人,用带着几分嘲讽的语气说:“我虽不曾与原少庄主一见,但我也曾听闻这原随云才高八斗,文武双全,即使目盲,也为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二位既打心底里看不上这样一位少年英才,又何必在这里打他的注意,并为此谋划甚多?徒增笑话。”
妇人与少女想要开口辩驳,这清丽的少女只是嗤笑一声,道了一句“跳梁小丑”就转身离去了。
丁琰没有出面,转身和枯梅一同离去。
“你竟也不生气?”枯梅到底性子直爽,出口询问。
“不过跳梁小丑尔。”丁琰微笑回答。
不知怎的,枯梅心中忽然泛起阵阵寒意。
在那对母女交谈时,他就已经认出了她们。金夫人,还有那个原著中害死原随云的金灵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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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已是一年过去。一场春雨一场暖,一场秋雨一场寒,而今又是一年秋冬交接至际。昨夜刚下过一阵小雨,寒意聚在空气中不肯散去。
这一年时间,丁琰终于领悟了先天,打通天地之桥,凝炼了真元。
盘坐于小船之上,丁琰身姿修长,如苍苍翠竹,尽显青葱。不多不少,这服皮囊,无论是外貌还是资质都是上上之选。
丁琰手持一根鱼竿,身旁放置着一面竹斗笠,斗笠里面倒扣着几只小鱼。
忽有一道人声从不远处传来,“看来我是来晚了,先向少庄主赔罪。”但见一道人影,脚点水面,惊鸿掠影般由远至近,最终立于船头。
他侧头顺着声音侧过头去,那空洞无神的双眼中倒映出站在舟头的人影,他“看着”来人,叹道:“师太好难请。几月来我接连几次相邀师太出门,师太都避而不见。”
枯梅并非有意不应邀,实则华山事务繁忙,无法脱身。而且二人之间情谊已然不像普通朋友,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却见她只是冷笑了一声,“你与那金家女儿卿卿我我,我这个老太婆何必凑到跟前碍眼?平白惹人说闲话。”
这金家女儿指的不是别人,指的正是如今江湖中大名鼎鼎的金老夫人第三十九孙女“火凤凰”金灵芝。老夫人子孙无数,这些子孙出得朝廷,入得江湖,即使是唯一一个弃武学文的那位,如今也已经位极人臣,其余人也无一不是武功高绝、声名赫赫之辈,更有不少子孙已开宗立派,成为一派之首。而金灵芝,依靠着无争山庄的关系,深得老夫人宠爱。
而这样一位仅是家世,就足以让无数江湖中的少年侠子梦寐思服的金家小姐,在丁琰看来,毫无价值,若非她对自己侵蚀万福万寿园有些作用......
“如何能与师太相比。”丁琰无神的眼睛直视枯梅,微笑道“如何能与师太相比。”
枯梅这下是真的乐了,她大笑出声。要是有华山弟子在此,定会惊诧非常。华山弟子谁人不知,这位华山掌门人已有二十年来不曾有过这般发自心底的笑颜了。
“口腹蜜剑,我还不了解你?世间能做到真正无情的,也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