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湿的冷雨下了一夜,直到东方现出了鱼肚白,才开始放晴。天潮地湿,空气中都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虞子期负手凝立。现在的他,褪去了一身沉重的盔甲,只是穿了身简单的蓝衫。宽松的衣袖随风轻扬,极是潇洒清逸。如墨般的乌发高绾,俊美的脸上,那双温润如玉的黑眸此刻深黯了许多。
东方,天地相接的地方出现了一道红霞。
虞子期轻声叹道:“天亮了,黑暗的夜过去了。可这世间的战乱,何时才能终止?”
他从怀中掏出一条手帕,上面精致的绣着盛开的莲花。
“子期哥哥,怜儿自小身有宿疾,不久将离开人世了。此生能与你相识,是我最大的幸福。”床榻上的洛香怜面容惨白,有些吃力的坐起身,颤颤巍巍拿出了手帕,说道:“怜儿平生素爱莲花,以后我不在了,这条手帕……你就留下做个念想吧。”
虞子期痛苦万分,一把将她拥入怀,颤声道:“不,怜儿,我们再去看大夫好吗?”
洛香怜抽泣道:“不要再傻了,对于死亡我不惧怕。与其活着忍受病痛的折磨,不如就这样静静死去。”胸口一阵翻卷的剧痛袭来,她咬着牙,声音短短续续:“今生……无缘与子期哥哥结为夫妻。等来生……来生……”话未完,她的双眼却永远的闭上了。
那天,他死死的抱着已冰凉的她坐了一宿……
思绪拉回了现实,眸中情绪渐转为悲哀。虞子期将那条手帕抛至上空,它在空中翻转了一圈后,飘然而去了。
“虞将军在看什么,这么入迷?”戚懿突然走近说道。
虞子期待看清来人后,神色一暗:“怎么是你?你混进军营想干什么?”
戚懿眨了眨眼:“你还记得我?”
虞子期言道:“当然记得。”他语气变冷:“你若是像上次一样伤害云箩,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戚懿嘴角绽出一抹凄楚的笑意,说道:“看来,你挺在乎那个云姑娘啊,她可真幸福。不过,怕是人家心里可没有你。”
虞子期淡淡说道:“我们只是好朋友。”
曙光普洒在广漠无垠的大地上,天已经明亮了。虞子期所站的位置地势较高,可以看到下方一个个的帐顶。士兵们正和往常一样在操练,他们的银甲在晨光下折射出点点的寒光。
虞子期扫了一圈,没有看到项羽的身影,心里不免有些担忧。这时,一个陌生女子往刘沛公所在的营帐走去。他不禁好奇的多看了几眼,见那刘季看到她后,有些诧异,随后不知说了什么,那女人跟着他进了帐内。
虞子期皱了皱眉:“她是谁?难道是刘沛公的夫人?”身后的戚懿则一脸阴霾,恨恨望了眼那个女人身影,甩手离去了。
云箩梳洗罢,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帐外,雨后的空气特别清新、透澈。晓光混着朝雾,洒在她的眉目间,说不出的雅致清丽。抬头,是虞妙戈回来了,大概因昨夜没休息好,面容略有些憔悴。
云箩上前问道:“姐姐,项羽将军他可醒了?”
虞妙戈神色不安的说道:“我趴在桌上小睡了会儿,醒来便不见他人影了,他会不会有事呢?”
云箩想了想:“不会的,我猜他可能去看项大将军了。”
楚军帐营后面是高低不平,遍布杂草的土地,堆起的泥土上立着块简陋的石碑。一个颀长高大的身影伫立在石碑处,他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衣衫。散落的发随意地披在身后,任由被风吹的凌乱。他静静站在那里,神色惨淡。冰冷绝伦的脸上,与生俱来的冷煞之气让人望而远之。他宛如一尊雕刻的蜡像,一动不动。
季布,钟离眛等诸位将士们站在不远处,在他们眼里一向倨傲的项羽将军,此刻那单薄的背影却是惹人心疼。终于,季布按捺不住走过去,劝慰道:“死者已矣,请节哀顺变吧。项将军,您可是我们灭秦复楚唯一的希望了。”
项羽过了许久,才吐出几个字:“你们回去。”
季布钟离眛等诸位将士跪倒在地:“请项将军节哀顺变。”
项羽脸色一沉,怒吼道:“让你们回去没听见吗?”
众人只得站起身,刚欲离开却看到虞妙戈走了过来。钟离眛小声道:“虞小姐,你去劝劝项将军吧,他已站在那里很久了。”
虞妙戈缓步走到项羽身后,踮起脚尖将外袍披在他身上,柔声道:“天凉了,我们回去吧。”
一个士兵磕磕绊绊跑来,慌张的说道:“项……将军,秦军突袭了我军军营,此时营地一片混乱。”
“什么?”项羽猛然回过身,眸光冷冽犹如刀锋上的光芒,带着狠绝的肃杀之气。他厉声道:“回去,这次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方泄心头之恨。”
项羽看了眼旁边的虞妙戈,对季布吩咐道:“你暂且留在这里,务必保护好妙戈的安全。”说罢,接过递来的盘龙戟,带着众将们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