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朔风呼啸,山高处人迹罕逢,驻地布满了巡逻的楚军将士,个个金盔铁甲,刀剑出鞘,神态肃穆。远处有马蹄疾驰,一骑士手提青铜长矛,飞身下马,躬身下拜禀告:“项王,大事不好,刘邦率十余万汉军已攻陷荥阳!”
项羽冷着脸负手而立,周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摄人气魄,微眯的眼梢透着暴戾的杀气,那眸底的杀气犹如道道闪电在夜空闪着寒光盘旋炸开。
荥阳城。
金碧辉煌的鎏金瓦在残阳照射下,明晃刺眼,刘邦一袭暗紫色绣金边锦袍,袍衣一泄如注般柔飘穿在他高大身材上,仿佛勾勒出了他的绝世帝王之风。
他冷冷俯视着兵临城下的数十万楚军,目光阴鸷,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雷厉风行,项羽,你来的可真快。”
一代霸王项羽骑于乌骓马上,手持盘龙辑,阴霾双眸冷酷,愤怒,连他身旁的空气仿佛也凝聚在了冷天雪地中,冰冻三尺。
对手相视,两眼相对,隐隐有电石夹闪电摩擦而出。
项羽率军破城而入,刘邦拂袖一挥,登时汉军如浪涛呼啸卷涌,天地间风雷激荡,旌旗猎猎,战鼓声声,千军辟易,血肉横飞,俨然变成了金铁交鸣的战场。经过一日一夜的厮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缺手断脚,没了脑袋的,各种死状极其可怕。
“项王,想不到那刘邦竟勾结诸侯集结兵力数十万,我军死伤无数,再这么打下去形势怕是对我军不利啊。”钟离眛趋步上前言道。
“在本王这儿,没有“退”字战败之说,只有杀!”血水顺着他紧锁的剑眉滑过他微眯的眼梢,项羽声音透着冷意道。
恶战止于翌日的黄昏,那是一个血色的黄昏,血红的晚霞映得天空一片狼藉,忽闻噩耗声:虞将军身负数箭,被汉将樊哙刺死于马下,为楚殉亡!
项羽全身一僵,双拳青脉暴起,心如被锋锐的利器撞开泛痛,痛彻心扉。
天边落日风沙呼呼,许久,他悲痛的闭上双目,冰冷的俊颜已分不清上面是血还是泪,冰冷冷,凉飕飕,凄凉之感悚然而起。
“全军撤退……”他低哑的声音充斥着无尽的悲怆。
夜寒,偌大的阵营死一般的沉寂,唯余将士手中的火把发着昏黄的黯光,猛然风起,这火似经不住这突如其来的风,忽地灭了几把。
军帐内,虞子期静静地躺在案几旁的绒毯上,摇曳的烛光投射出他清美俊秀的容颜,脸线唯美柔和,梦幻弧度,如果略去嘴角殷红的血迹和惨白显青的脸色,他就像画楼湖畔的青莲,脱离了尘世污浊的淤泥,在月明风清的夜里悄然入睡。
虞妙戈长裙曳地,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坠下,她神色黯然,目光呆滞的看着一动不动的弟弟,口中喃喃道:“子期……子期……你累了吗……你已经睡了很久了,怎么还不起来?”
“子期……子期……”她无力的呼唤回荡在这幽寂的夜里,身后的诸位将士无一不低首垂泣,为虞将军默哀追悼。
“子期……你该醒过来了,你睁开眼睛吧,快点睁开眼睛……子期……”虞妙戈像丢了魂般地口中不停唤着。
“弟弟——”
她终于发出杜鹃泣血般的一声悲鸣,泣如泉涌,几欲跌倒在地。
“妙戈!”项羽修长有力的大掌拽住她摇摇欲坠颤抖的身躯,倾手一翻,将她牢牢盘旋入自己温暖的怀中,漆黑的眸底掩不住的无限伤痛:“妙戈,对不起……是本王的错,没能保护好你弟弟,妙戈……”
虞妙戈伏在他的怀里,心中大恸,咽咽哭了起来。
她的泪流进他心里,痛涩,苦矣。
月光皎白,星云稀疏,幽静落寞。
云箩泛着痛楚的清眸尽是空洞无力的伤,冷刺骨的风在身旁拍打,渗入骨髓。在这场瞬息万变,风起云涌的历史长河里,一片小小的浮云又该何去何从?上天,我该怎么做才不会这般无可奈何,无能无力。
她仰首望夜,却发现浓云不知何时已遮月,雨悄无声息的来了,在天地间形成一道细密的幕帘,不时反射出点点细微的光芒,如丝如刃。
行遍世间所有的路,逆着时光行走,痴一世柔情,只为今生与君邂逅。
云箩侧眸,看见了站立在夜雨里的素衣身影,遮纱的面容在原本就看不真切的夜里,更是显得飘渺朦胧。
“怜儿姑娘,是你吗?”她轻声道。
“子期他……他死了,对吗?”洛香怜的话音很微弱,很痛苦,颤抖的身影好似一阵轻微的风都能将她扑倒。
“虞将军他,他身负箭伤血洒疆场,英烈牺牲了。”云箩忍住眼眶欲滴之泪,话声沉重的说道。
“终究……还是他先我而去了,此生我们是注定无缘再相见了。”洛香怜自语着,眼角泪落,素衣湿,不知是雨涟涟还是泪涟涟。
“怜儿姑娘……”
云箩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追上前拉住了她:“你去哪儿?”即使遮着面纱,也难遮住她那对如秋水雾里看花,泪眼盈盈的双目,她凄然:“他以为我会在奈何桥边等他,才会走得如此匆匆,我怕他寻不到我会难过,所以我也该走了。云姑娘,珍重。”
“不……怜儿姑娘,不要……如果虞将军知道你还活着,他不会就这样走了……”
洛香怜收敛起悲哀凄婉之颜,轻轻启唇:“花依旧,人事非,怎奈此生良宵苦短,梦断情空,注定相念相惜不相见,独自彼岸路,我行走于世间苍凉,看尽落花流水,独独百般落寞在心头。”
君可曾记否,在那月下澄澈莲花池的初见。
细细的涟漪随着清风的吹拂,渐渐地向远处蔓延开去,在清水池旁的白衣少女轻轻梳弄着一头瀑布般的青丝,美如蝶翼的睫毛上沾了几许水汽,清澈的剪眸闪着湛湛水光,恬静的表情挂着浅浅的笑意。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俏兮。”
男子的声音如流水溅玉般温文尔雅,蓦然抬眸,一袭玄衣映入眼席迎面而来,颀长身姿在月光流华下恍若仙人,风华绝代。少女顿时一僵,看着那个眼神温柔如水般的男子,不由恍了眼,亦是动了心。
“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少女明眸一弯回道,雪肤俏颜衬着淡飞的红霞,清丽无双,分外动人。
人生若只如初见,目光交汇的一刹那,一见倾颜,再见倾心,直至沦陷。
“我真的好想……好想走近他,触抚他熟悉的面容。好想,想拥抱她,感受他昔日的温度。我每日都期盼暮然回首时,他仍在阑珊处。这种刻骨铭心的爱早已不关生死,在我心底他也没有死,他在等我……”
洛香怜轻声言罢,纤弱单薄的背影早已渐渐离去,只余下还站在原地已泣不成声的云箩,站立在这细雨涟涟寒气透骨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