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9日昏睡的天空
在很小的时候，我喜欢对着天空幻想。今天的天空却一直在昏睡。中环二路的公交车出奇的空荡，我竟能坐着去上班，透明玻璃窗外阴云密布，有一点点冬天的感觉。我忽然想起秋天已经来了。
蓝心颐的书今天发行，比预计的情况要坏得多。除了通过各种渠道和长期合作的合作商那里消掉一部分，图书馆订购的数量仅仅是平时杂志的一半。我们整天都沉浸在沉闷的会议之中。
中午开完会，我给书法老师梁仲先打电话，我开门见山的说我想见他一面，我和蓝心颐遇到麻烦了。梁老师说他现在住院，风湿病这一次闹大了，从月初就开始给他犯难。我说我下班就去看他。
电话刚刚放下，短信铃声就响起。看到发信人，我愣住了，忽然间恐慌起来——肖菲菲。
我深呼吸了一下，打开她的信息；我在你公司楼下，想见你一面。
我简直有些气愤，将手机往办公桌上咣当一扔，抱着双手，猛力向后靠，把转椅的靠背撞得吱吱作响。我反感这样的人，自己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我能不去么？哪怕从礼仪的角度讲我都必须去面对。
此时离下班只有五分钟。
我到蓝心颐的办公桌前对她说有事情商量，叫她在办公室等我，我办完自己的事情就来找她。
我在大门口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白色轿车，低着头朝那儿走过去。靠近车子的时候肖菲菲从里面出来，穿着一套橙色秋衣，一条白色长裤。她就站在她的车门边上，静静的看着我。
看到肖菲菲沮丧的脸，我的情绪忽然被压制住了，竟有些心疼起来。可我告诉自己，我不能表现得依依不舍的样子，坚定一点，果断一点，有事办事，没事走人。
“菲菲，有什么事情可以帮你呢？”我尴尬地说道。
“没什么事……”肖菲菲说；“就是想见你一面，跟你说对不起……你可以陪我去散散心么？”
“我晚上有事情需要处理，你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过去的事情再不可能回来，以后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要找我了，再见！”我很吃力的说。
“林笑……”肖菲菲还想说些什么，可我转身就进入公司大楼。
我和蓝心颐买了一束康乃馨和一个果篮一起去医院看望梁仲先老师。往常蓝心颐都每周都会和老师联系，因为最近忙着出书，梁仲先老师病了三天我们才得知消息。师娘也恰好这个时间来给老师送晚饭，看到我们两高兴得合不拢嘴。
梁仲先老师每年都有书出，多半是别人找上门来寻找合作，他掌握的资源非常很多，我们还没有说出苦衷他就明白得透透彻彻，再说他也给心颐写过序言和评语，再帮忙一把，在所难免。
回到家里已经是八点多，给杨兮布置了古文阅读任务之后我便收拾起房间来。林静最近生意上出了些问题，家里衣服已经好些天没有洗。我从自己的房间开始找，将杨兮和林静的衣服一同塞进洗衣机。
杨兮的黑西裤有一些硬物，还好发现的早。我将那些东西翻出来，是一团彩纸，被杨兮折叠成小方块放在裤兜里面了，打开一看，原来是那天文化产品展会别人发的宣传单。我再往那裤兜里掏，又掏出一张硬纸片来。
这一次是名片，我先看到了背面，一个电话号码，一个地址，和一个琴行名字。简洁明亮。翻过来一看，是一位钢琴老师的名片，叫百里穆川。这个名字足足吸引我一两分钟。
我到书房找杨兮，问他这些东西怎么回事，他说那天去展览馆，刘堇带着他和晓芳到处看看，到一个卖琴的地方别人发的，刘堇帮他把东西放到裤兜里叫他拿回家给林静看。后来他忘掉了。
一整个晚上，百里穆川这个极富诗意的名字一直回荡的我的脑海里。
10月10日烈日当空，极热难当
大概是睡的比较早，杨兮起床开电视的时候我就醒过来了，穿着睡衣来到客厅，发现杨兮臂弯下抱着一只足球，手里拿着面包在门口一边吃一边穿鞋子。又要踢球去了。
“早上好舅舅！”他把面包从嘴里拿出来，笑着对我说。
“这么早就踢球？”我说；“才吃完早餐不要做剧烈运动啊！”
“我知道啦！”说完小家伙溜出了门走了。
我在书房里倒开一瓶墨汁抄写《道德经》，忽然想起了那张名片。心血来潮的将“百里穆川”这个名字反复写了很多次，发现这几个字写起来真的有些难，于是沉醉于笔法上的调整和练习。足足花了半个多小时才用俊俏体写出这个名字来，底稿墨迹晒干后，我随便将这张纸压在书桌旁的几本大书下。
中午吃过饭后，我决定给这个人打个电话。仅因为那个引人入胜的名字。
这是一个说话很谨慎，但又落落大方的女生。她告诉我近期还在一家琴行上班，目前想找另外的琴行工作，至于做我们家的家庭教师，她会考虑。末了还说如果我认识哪里有琴行，帮忙介绍一下。
我已经确认这事儿打水漂了，她那是委婉的拒绝了我。吃过饭后杨兮洗了澡，自己到书房练毛笔，我告诉他我想出去玩，问他去不去，他说太热了，不想去。我叫他自己呆在家里，无聊的话看电视，或者去找晓芳****猛他们玩。
我本打算直接去蓝心颐那里，出门之后给她打了电话，她说她在别的城市，明天才回这边。刹那间我无比迷茫，进入BRT公交车站，随便坐上一路车，空荡的公交车载着我满大街乱窜，最后居然来到公司楼下。突然想起那张名片上的地址，冲到公交车站前查看有没有去那儿的车，文景路口，B351路车坐8个站，我喜出望外。
毫不费劲就找到了那家琴行，我鬼鬼祟祟的走进里面，前台的女服务员盯着电脑，没有留意我，我只好四下瞧瞧，偶尔看了一下那位正在玩斗地主，还放出声音的女前台，该不会她就是百里穆川吧？我不由得失望起来。
打完一局斗地主，那个稍微有点胖的女人拿着一个本子向我走过来，问我是买琴还是学琴。我说我来找一个叫百里穆川的人，没有找错地方吧？这个女人很生气，将本子啪的仍在钢琴上，指了指楼梯，回去玩她的游戏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走上木板铺的楼梯。这时候才听到钢琴弹奏的声音。二楼是一个小型教室和多间琴房，教室里头有一块黑板，旁边有一台钢琴，一个女生正在弹奏，琴房也空空如也，女孩儿显然没有发现我，仍在低头弹着。
当我看到她的面孔，我惊呆了。高耸的鼻梁，深邃的双眼，淡淡的眼影。是她，就是她。曾经在BRT中给我两元钱和一个令我陶醉的笑容，就是她。
我目瞪口呆，她看到了我，停下手中的活儿，站起身，直勾勾的双眼瞪着我。
“我还记得你。”我站在原地，说；“你曾在BRT里给我两块钱。”
“我也记得你。”她笑着说；“那天你翻遍了自己的包，还打算跟收费亭的人找零钱。”
“看来这城市很小。”我轻松的笑开了，说；“再见面并不需要太多缘分。”
“对啊！”她说；“你中午给我打过电话，是你吧！”
“是我，我叫林笑。”我介绍说。
“你们家孩子急招音乐老师么？要是不急过些时间我去艺术学院帮你找师妹师弟！”她把我带到一间靠窗的琴房。
“对啊，我姐姐催了我很多次。”我们面对面的坐在一张玻璃桌前。
“其实我也想接下你的工作，可是我就要从这里离职，想找份新工作。家庭教师我是真的做不来。”百里穆川笑了笑说。
“你这儿工作蛮好的啊，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要离职呢？”我问道。
“很多事情……”她转头朝窗外望去，说；“表面看起来很宁静，很美好，其实并不那么好的。”
“我是真的很着急呢，要不你试试？”我说；“你帮我这个忙，我一定找我认识的人帮你找工作。”
“找工作的事情就先缓缓吧！”她说；“我可以试试，不过最近只能晚上去，我只有晚上有时间，周末也不行的！”
“行，晚上就晚上！”我欣喜若狂。
“你们家孩子几岁了？之前有学过什么乐器么？”百里穆川问。
“快八岁了，叫林杨兮，是我姐的儿子，我姐姐在几年前离婚，孩子就跟着我们的姓了，这孩子很乖，之前也有过几位老师，还学过几天小提琴，大概是因为老师是外国人，沟通太难，原本他还蛮喜欢音乐，现在却有些反感了。”
“杨兮？我以为是个女孩。呵呵！”百里穆川笑了笑说；“这倒没什么，很多音乐天才都是在七八岁的时候培养音乐兴趣的。”
“也没有想让他成为什么天才，就是想让他兴趣爱好广泛一些，多学一点本事而已。”
“是这样的，现在很多父母都这个想法，我小的时候也是我妈妈压着我学音乐。”
“听你的口音，你不是南方人吧，你家在这儿么？”
“不在，我家远着呢，甘肃，张掖，有没有听说过？”百里穆川亢奋起来。
“知道，当然知道，丝绸之路，我非常向往的。”
“有时间可以去旅游嘛，哪里很美。”百里穆川说；“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我做人事，也就是猎头。”我说；“在一家文化传播公司，要是你有兴趣欢迎加入。”
“我还是算了，我就喜欢整天弹弹唱唱。”百里穆川突然转移话题说；“那我明天晚上去你家上课，试过之后合适再说吧！”
“好的，你要是忙的话我回去了，明天联系！”说着我从包里取出纸片和笔，把家里的地址和电话留给她。
我准备坐车回家的时候，蔡修琳给我打电话，问我在哪里，他想找我谈谈。我们约好在林静的咖啡屋见。于是我改道去了林静咖啡屋。
蔡已经坐在窗前等我，并且帮我叫了咖啡。
蔡最近很苦恼，苏妮还没有接受他。他告诉我他已经付出了很多，在苏妮离开苏州之后，他曾去北京，想和苏妮在北京自己创业。可没多久他家里出事情，他离开北京回苏州处理。
现在为了苏妮他又来到这里。可结果，苏妮并不体会他，更没有接受他。蔡问我他应该怎么办。
看得出，苏妮在这个关系中也是尴尬的。我说，其实我和苏妮也是泛泛之交，她在想什么，需要什么，我一概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你们俩之前曾发生过什么事情。如果苏妮没有接受你，但也没有拒绝你，那就一定还有希望，如果她曾经拒绝你，哪怕是不轻易间委婉的拒绝，你都应该尊重她，不要给她太多压力，也给两个人留一些空间。
如果是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处理？蔡问我。他叫我设身处地的站在他的立场想一想，我会怎么处理。
我是一个木讷的人，真的，如果我追求一个女孩，南南北北这么多年都是拒绝，毫无疑问我会放弃她回到家里，每天上班下班，写写字，教教孩子。我直言。
蔡伤心的离去。五点多的时候林静把咖啡屋里的事情交给她新招的副经理卢其悦，跟我一起回了家。在路上我向她介绍百里穆川，说她明天去试教，学费可能会高一些。
晚上给杨兮辅导汉代历史，期间两个人一起练习楷书半小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