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深秋,叶落翠减,院子外的几棵老树皆已是枯枝败絮,秋风瑟瑟,卷起落叶的沙沙声满含深秋的萧杀之气。
一位风华雍容的美妇人正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愁眉锁眼,心事重重。
江风在不远处的长凳上坐着,旁边还有一个憨态可掬的小丫头,此时正搂着江风的胳膊打着瞌睡。
这个小丫头正是江风的妹妹“江月秋”,小名唤作“秋秋”。
江风侧头看了一眼秋秋,只见她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鼻翼微微上翘,小嘴轻噘,而且还有丝丝口水正流过那胖嘟嘟、粉嫩嫩的小脸,浸湿着自己的袖子。
“这小丫头,连睡觉都是一副淘气样。”江风心下想着,抿嘴一笑,一动不动地端坐着,生怕惊扰了妹妹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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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风本是一户农村普通人家的孩子,幼年父母早亡,家境贫寒,但江风天性聪颖,十余载寒窗苦读,终于拿到了华夏名校的保送资格。
谁料正值暑期中元节,在江风跪拜先人之时,却不小心被香案上掉下的一块灵牌砸中脑袋,失去意识,醒来之后就发现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
而这个世界,名为“江风”的十岁男孩也发生了相似的事。
他和妹妹在祠堂玩耍,却不小心碰倒了香案,灵牌纷纷落地,砸了满头,昏睡之中就被江风的灵魂占据了身体。江风刚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还因摔坏了一位先人的灵牌而被罚跪了一个时辰。
时空变换,星移斗转,种种变化让江风变得惊惧不安。
三日来,他只是从家里的几本书上了解到这是一片叫做“东洲”的大陆,而他就在东洲西南边陲的一座名为“秋阳城”的小城。
后来,家人的陪伴渐渐让前世孤身一人的江风感受到了一丝家的温暖,慢慢开始融入了到这个新的世界。
特别是这个粉雕玉琢的妹妹,江风心里着实喜爱。
据母亲说,自己时常欺负妹妹,但妹妹还是喜欢整日粘着自己。
可不就是,来了三日,这小丫头每日就像个跟屁虫似的,搞得自己都没法专心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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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朦胧远山影影绰绰,天边的云彩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在天空中汹涌奔腾。
这时,从院子外匆匆来了一位因跑动而面色涨红的妇人。
妇人来到院子脚还没站稳,就对那美妇人焦急喊道:“逢香,赶紧,赶紧带着孩子们逃吧,乱匪,乱匪进城了,马上就要进来了。”
这美妇人正是江母,听了来人的话面色一慌,上前抓着来人的衣袖急切问道:“他爹呢?他爹呢?”
“不知道,不过听说守城的除了战死的,其余都被抓了,乱匪可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像你这样生得如此好看的妇人,免不了……”妇人顿了一顿,叹了口气,“唉~你快带着孩子们赶紧逃吧。”
江母此时也是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不过看到旁边的两个孩子,镇定了一下道:“那我去收拾收拾,马上就走。”
江母正准备进屋收拾一些衣物和吃食,这时从院子外面跑过一位面色极其恐慌的大娘,边跑边高声大喊:“乱匪来城南啦!乱匪来城南啦!大家快跑啊!”话音越来越小,人已经跑远了。
刚才进来传信的妇人听了,面容一紧,慌张道:“逢香,再晚就来不及了,我,我先走了。”说完就撒腿跑出了院子。
这时江母也顾不得收拾了,跑到秋秋身边,一把抱起睡眼惺忪的秋秋背在身后,“小风,快,我们快走。”
亿万里之外,茫茫大洋,碧波无垠,两束光影在天际里极速掠过。
“六哥,你说仙气怎会逸散?若不是二哥有所察觉,我们还未能知晓此事!”一个娇声在碧空中响起,语气满是不可思议。
“平静了万年,希望不要有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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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过三更,月没参横,秋阳城外三十里的一处密林之中,到处都是老弱妇孺。
夜风冰冷刺骨,更有露中湿气夹杂侵肌,让人号寒不已,逃难出城的众人各家各户成群围坐在一起,不时传来的哀声仿佛要将这阴冷的密林融入地狱深渊。
江风正背靠着一棵大树休息,双眼微闭,胳膊触及怀里父亲临行时给自己的书籍,心下感慨万分。
没想到父亲今早刚刚去帮忙守城,傍晚就传来了城破的消息,想起父亲走时让自己以后照顾好母亲和妹妹,江风一阵苦恼无奈,自己手无寸铁,更不会什么功夫,又拿什么保护母亲和妹妹呢?
“娘亲……秋秋饿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江风睁开眼睛,只见身旁母亲怀里的秋秋正从两只宽大的袍袖中露出小脑袋,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抬头望着母亲。
江风不由苦笑,小家伙,跑了一夜,哥也早就饿了。
这时,坐在大树旁的江母放下秋秋站了起来,对江风道:“逃得匆忙,什么也没带,娘现在到旁边给你们找点吃的,小风,你看着妹妹。”
江风听了,赶紧站了起来牵住妹妹,平静道:“娘,你去吧,我照顾妹妹。”。
“又来了?”母亲看着江风沉稳的眼神,摸了摸他的头,柔和道:“你这孩子,最近这几天怎么总是像个小大人儿似的!”
江母走后,江风牵着秋秋坐了下来。
小丫头仿佛一点都不害怕,就是一路犯困,可是颠簸的路程怎么也睡不着。这时被哥哥牵着坐了下来,加上实在饥饿,立马搂着江风的胳膊打起了瞌睡。
“没想到六年前刚逃亡到这里,今日又要逃亡。”江母一边走一边想着,不住哀声。
“爱霞,你——带的有吃的吗?我走的匆忙,什么都没带,孩子们实在饿得紧,你能给点吃的吗?”江母来到了一位正搂着一个孩童低头啜泣的妇人面前问道。
江母记得爱霞,她家也在城南住。两年前,她丈夫病重,花光了家里积蓄,江父当时还借给过她家一笔钱,不过她丈夫去年还是没能挺过去,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没,没有,我也没带。”妇人紧了紧身后的布包,抬起另只手慌乱摇了摇。
江母无奈,也没再说什么,摇了摇头又朝前走了。
江母刚走出几步,刚才拒绝江母的妇人在后面道:“你前面再走百步就是刘大爷他们家,他家带了很多干粮,你丈夫前天还帮他家二郎接过腿,找他们应该能讨点吃的。”
“谢谢!”江母头也不回地往前朝刘大爷家走去。
“踏~踏~踏……”江母刚走没多一会儿,一阵如同暴雨般的马蹄声疾驰而来。
马蹄声刚刚入耳,林中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乱匪来了!乱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