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的大门紧闭着,上面亮起了正在抢救的指示灯。我看到抢救室门口有一个中年男人正蹲在一排凳子的旁边,他的手里拿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看来抢救室里面的人对他来说应该很重要。
我坐在了那一排板凳上,抢救室门口的气氛让人感觉到紧张、压抑、彷徨不安。我凝视着抢救室的大门,此时此刻放佛能透过那道门看到里面的情景,那里面的医生和护士正在努力的试图挽回一个徘徊在生与死之间的生命。
对于里面的医生来说,这就是一个平凡的工作日,他们正在完成自己的日常工作。但是对于正在被抢救的人来说,这是他生命中最关键的时刻,或者生,或者死,命悬一线之间。所以医生是一个伟大的职业,他们不仅要争分夺秒的努力挽救生命,还要承担着巨大的心里压力。他们可能会雀跃的庆祝着又一次在跟死神的较量中获胜,也可能会沮丧的眼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变成一具冰冷尸体的。
今天他们要经历哪一种结局呢?我不敢想象。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走廊上传来了零乱的脚步声,我抬起头看去,王野正急匆匆的向我走来。
“怎么样?亚男怎么样了?”王野一边走一边大声的问道。
“我也是刚到,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王野看也没看我一眼的从我的身边匆匆走过,然后走到了那个蹲在凳子旁的中年男子身前。看来他不是在问我。
“姜叔叔,亚男她…到底是怎么回事?”王野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他显然不是知道在医院里不应该大声喧哗。
“是交警队打电话通知晓然说男男出了车祸,然后晓然通知的我,我才急忙赶过来的。”那个男人的声音显得很无助。
为什么交警队会先打电话通知晓然,而不是姜亚男的父母呢?这个时候我的耳边传来了晓然的哭声。晓然神情恍惚的走向这里,王野迎面走了过去,在晓然的身边低声说着些什么。这会儿他倒是学会压低声音了。
晓然和貌似是姜亚男父亲的男人简单的交流了几句,然后两个人都陷入了无限的痛苦和自责中。接下来就是静静的等待,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走廊里又来了一个打扮时髦的中年女人。她的头发是火红色还烫了今年流行的大波浪,脸上浓妆艳抹,迈着妖娆的步伐扭晃着三围走到了我们暂且叫他姜叔叔的那个男人身旁。
“男男怎么样了?”那个女人开口问道。
“还在里面抢救。”姜叔叔头也没抬的说道。
“哼,男男跟着你真是遭了太多的罪。”那女人冷冷的说道。
“男男跟着我最起码有个家。”姜叔叔仍然没有抬头。
“那也叫家?只不过是你喝醉酒以后睡觉的地方吧。”那女人的每句话似乎都带着针对性。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已经把酒戒了,并且找到了一份工作。男男也已经毕业了,马上就要参加工作了。现在这个家已经充满了希望,不再像以前那样了。”姜叔叔的声音略带着颤抖,他低着头似乎在逃避这个女人的目光。
那女人冷笑了一声,然后从挎包里拿出了一根烟放在嘴里,正当她拿出打火机时姜叔叔说:“这里不让抽烟,你要是忍不住就出去抽吧。”
那女人看了一眼姜叔叔手里拿的那根没有点燃的烟,没有再对姜叔叔说什么。她转过头,对着晓然微笑了一下:“晓然,你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哭红了双眼的晓然只是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并没有开口说话。
“是交警队给你打电话通知你男男出车祸了?”那女人继续对晓然说道。
晓然点了点头。
“他们有没有说男男的伤势严不严重?”那女人对晓然说话的语气很温柔,跟刚刚对姜叔叔说话时的语气简直判若两人。
晓然摇了摇头。
“哼,你现在倒是关心起男男了,平时你哪去了?”姜叔叔的语气比刚刚强硬了许多,他此时站了起来,背靠着墙壁,但是目光却依然回避着那个女人。
“我平时哪去了?男男的生活费我哪个月少给了?是不是那些钱都被你拿去买酒了?”
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了一连串清脆的脚步声,接着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说:“谁是姜亚男的家属?”
两个交警走了过来,姜叔叔和那个女人同时说道:“我是。”
“跟我过来一下,有些话要跟你们说。”
接着四个人一起向外走去。空荡荡的走廊里就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人。
“为什么交警会先联系你,而不是她的父母?”我好奇的问晓然。
“交警说是因为亚男的通话记录里面大部分都是与我的通话,并且备注名也写的很亲切,所以就先通知我了。”晓然依然在呜咽着。
“那个女人是姜亚男的妈妈?”我继续问。
晓然点了点头:“亚男的父母离婚很多年了,她一直跟着爸爸生活。”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什么,走廊里再一次陷入了安静。我看着抢救室大门发呆,心里重复的念着,姜亚男不要有事。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姜亚男的爸妈回来了。姜亚男的妈妈我们暂且称呼为姜阿姨,姜阿姨的脸上有明显的泪痕,她在用手绢擦拭着眼泪,厚厚的粉底都已经被擦花了。姜叔叔的表情则是更加的呆木,眼神也显得空洞。看来和交警的这次谈话很不愉快。
“姜叔叔,交警说了些什么?”看着姜叔叔姜阿姨的样子,晓然再一次流下眼泪。
我和王野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姜叔叔的身上,而姜叔叔却没有任何反应,目光直直的看着抢救室的大门。直到晓然又问了一遍,姜叔叔才看向晓然,然后缓缓的开口:“交警说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男男的伤势很重。肇事司机逃逸了,现场也没有监控录像和目击证人。”
姜叔叔说出的这句话,放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刺,刺痛着我脆弱的神经。我不敢转头去看晓然的反应,我虽然没有听到她的哭声,但晓然现在的心里一定很难过。此时无声胜有声,最伤心的泪往往都会是默默的流下吧。
我想开口安慰晓然几句,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我思索了半天,实在是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说些什么才合适。这时王野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起出去抽根烟吧。”
我刚想对他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抽烟。但是从王野的眼神我能看出来,他似乎是有话要对我说。我点了点头,随他一起走了出去。
外边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什么事?”我开门见山的问。
“我虽然不怕,但是一直很相信那些事儿。”王野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地狱村那个地方绝对不简单,不只是那里发生的事,从那回来以后我也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我们可能是着了什么道了。”王野点燃了一根烟。
“没错,我们在那儿经历的事情确实很不寻常,包括马康的死。”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
“亚男从地狱村回来以后变的很奇怪,我想她在地狱村失踪的那几天一定发生了什么,没准跟我们回来的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亚男了。毕竟在那荒山野岭的失踪了三天很难活下来,而且她失踪的理由太荒谬了,只不过当着晓然的面我没法说。”王野说话的语气怪怪的,令我感到全身都不舒服。
“回来以后你们见面了?”
“见了一次,是我请她和晓然吃饭。她跟我和晓然说,最近总感觉有人在身后跟着她,整个人都是神经兮兮的。大白天的我们三个人走在商场里,到处都是人,她也说有人在跟着她。”王野的声音放佛像是在讲鬼故事一般。
“可能是你想的太多了吧,回来的路上我没感觉姜亚男哪里奇怪。”
“呵呵,尤其是亚男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出了车祸,我想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要借尸还魂了。反正你这智商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总之,我妈帮我预约了一个大师,那个大师很厉害的,明天我们三个一起去。不用感动,也不用谢我,毕竟我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也算是朋友了。”
“我感动个屁,你叫上我是因为晓然不会单独跟你出去吧,所以你每次请晓然出来吃饭都会带上姜亚男。有找大师的钱还不如多给自己买点保险,受益人名字可以写我,然后我会很感动的。”我说完微微一笑转身就回去了。
铺天盖地的哭声在走廊里回荡,看来姜亚男还是没能挺过这一关。多么开朗、善良的一个女孩儿,就这么的被一场突然而来的车祸给带走了。不,带走她的应该是来自地狱村的诅咒。我握紧了拳头狠狠的打向墙壁,鲜血顺着我的手滴落在地上,我已经眼看着五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某明奇妙的死于一场意外,而我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也许死是解决痛苦的唯一办法。
姜亚男的尸体上蒙着白布,就这么的在我面前被推走了。她的爸妈还有晓然痛苦的跟在后面。我记得姜叔叔刚才说过,他已经戒酒了,并且已经找到了工作,姜亚男也就快要工作了,这个家已经充满了希望。可是现在,随着姜亚男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这个希望也已经破灭了,那个家也只会变的更加的冷清了。
我再一次挥起拳头狠狠的打在墙壁上,当然我的拳头和墙壁都没有错,那发生的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