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那人总算转过头来了,他姿态高高在上的俯瞰着地上的独孤九幽,斜视的眼神毫不掩饰的不屑。
“臭小子,你父亲都打不过我,你又能奈我何?!”
她不甘的大声吼道“我爹说过,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爹就是我的命!命都要没了,何不拼尽一切,倾尽所有?!老匹夫,你若识相就快……噗……”小孩子被突然闷在胸口的一掌打中,蓦然一口血喷出,她顿时全身散了架般瘫软了……一副气血难隘的样子。
“蛟儿!……咳咳、咳……你放过……放过蛟儿……”
他收回了攻击完的手,看着地上的独孤九幽,冷笑道“你一五岁小儿的武功竟然堪比弱冠少年……留你武功,日后必为祸端!不如废你手脚筋络经脉!”说罢,勾爪的动作分明是想用分筋错骨手!
独孤九幽本以为,我命休矣,却见本来奄奄一息的独孤如愿,抄起桌上茶盏打向那人!
‘啪——’瓷器应声而碎,狠狠的砸在了宇文护挥起的手臂的腕骨上。
宇文护一声痛呼,却是没受太大影响的样子。还
猛然走上前去揪起他的发冷笑,“呵,又没忘了你,这么急着召回我?”
一片衣袍飞来,盖在了她的脸上。
独孤九幽看不见了他们这时在干什么。
只听见宇文护恶毒的骂着,“独孤信!皇叔赐你一个信字,可这个信字,还有谁信?”
她耳畔传来独孤如愿的最后一句话,“独孤,九幽……咳咳……从此……从此,你再不是独孤家的人,永生不能……不能……载入族谱!……不能再入长安一步!……”
话虽残忍至极,可独孤九幽丝毫不惧。
忍着粉身碎骨般的疼,她卯足了劲一把扯下面前的衣袍,见那人强将一瓶药水灌进独孤如愿口中……她愣了下,明白过来了那是什么。悲声凄厉“不!!——”手上运力,掷出腕上藏着的飞镖,却被反弹回来的飞镖直直切入肉中,她一声轻细的闷哼。
粹毒的飞镖,麻醉了独孤九幽的身。
直到意志昏沉,身体不受驱使……
那老匹夫的谩骂已听不清了,她只感觉,无法形容的疼痛充斥全身,头脑昏朦……
“独孤如愿,你这张脸不愧是第一美人……临老了,也不忘祸国殃民!也罢也罢,临了,正好有我帮你抹去这容颜,让你来生不必再因此这般死得惭愧!……”
独孤九幽闻言,挣扎着抬起头来,却竟惊恐的看到……爹爹的血,黑红色的,不只吐的,还有如水般从眼、鼻、口淌出来的……色黑如墨。
独孤九幽还听见他说“蛟儿,如果你能活下去,要么相伴于江湖,要么相忘于江湖!朝野沙场都是死地!”
我听的有些茫然。
只是几个瞬间,独孤如愿的口鼻七窍,黑血如阡陌纵横!
蓦然,白瓷瓶中透明的液体洒落在犹如刀削美玉的脸上,如火蛇吞噬着纸张,只刹那间,苍老却风韵犹存的绝世容颜,荡然无存!
昔日如画的凤眼无力垂下,唯有锐利的眸子蓦然瞪的老大,唇瓣微动,张了张口,终是一言未发,无声的嘶喊……
直至再也看不见,他是在嘶喊。
变成了一副烧焦的鬼脸。
这一瞬间,生者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因为,那个属于独孤信的时代已经逝去了。
永远的,成为过去,留在历史书卷中。
“皇叔赐你独孤信,可这一个信字,还有谁信?”
这句话,说的残酷而真实。
不知是什么东西,使得满屋尽是一股奇异的香味,使得独孤九幽头昏脑胀,双眼茫然,唯看得见那张脸眨眼变得焦黑,就像画中的鬼怪!
独孤如愿啊,本是世上最好看的人,是天神!
可眼前的,却比魔鬼的脸还恐怖……
独孤九幽猝然一惊,“啊!!!”
她从不怕鬼,她只怕爹。
她从不怕爹,只是怕她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也离她而去。
爹爹,快醒过来啊!
不要丢下蛟儿……蛟儿再也不捣乱,再也不欺负哥哥,再也不和地痞流氓鬼混,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踢出族谱,爹已经说了好多次了,可独孤九幽知道,这回……是真的。
独孤九幽可以不要姓氏,不要独孤家,我只要爹爹!
蓦然想起刚刚开蒙时,问过他,“爹爹,为什么人家都有娘亲,那蛟儿是哪来的?不会是爹爹生的蛟儿吧?”
“傻蛟儿,你是爹爹的独生女,没有娘亲不是还有爹爹么?就算是爹爹生的吧……有爹爹就够了。”
还记得初懂世俗时,他们都说独孤九幽是孽种,骂她不懂规矩……“爹爹,他们都叫你父亲,还说我叫爹是市井村莽才会叫的……”
“胡说!蛟儿就叫爹爹就好!他们都不能叫,这个称呼是蛟儿一人的!”
爹爹……在独孤家,唯一的温暖,唯一的依靠,从此再没有了。
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听说了,独孤信是当世最美的男子。
我独孤九幽是他的后裔,着实三生有幸。
可今昔容颜尽毁,从前的倾尽天下如云烟过眼。
毫发无损,唯有生命与容颜,与独孤信有关的一切过往,都随之付之东流。
让我再一次心慌,难受,无力的疼痛。
为什么是再一次?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种生离,这种死别,这种恨之入骨……似曾相识,恍然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