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叔……”我一连唤了几声他才听到,回过头来看到我们时,先是一脸的惊讶。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娘的脸。他此时必然是惊艳于娘的容貌,同时惊讶于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娘今天竟然揭去了面纱。娘太美了,有谁见了她如果不惊艳,那倒不合常理了。
娘见乐异这样看着她,颇有些尴尬。乐异也回过神走了过来说道:“徐峰小兄弟总算是醒了……”事实上,乐异是一时想不起来该如何打破适才的尴尬,才把话题转移到我这来。
娘浅浅一笑,不过这笑容仅仅在她的脸上保持了一瞬间,便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神情。能让娘对其有这浅浅一笑的男人,天下间恐怕除了我,也只有乐异有这种待遇了。一是他行事正派,颇讲义气;二是他对我们姐弟一直不错;还有,就是他和娘之间的交情颇深。
“乐兄,谢谢你!”娘一开口便是这句表示谢意的话。
“谢我?谢我什么?咱们之间几百年的交情了,还说这么客气的话做什么!”乐异朗然笑着。
“谢谢你为了我的儿子和我的徒儿不惜得罪焚魔门,让我们母子得以相认。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今生能否找到我的孩子呢。”说罢,娘向乐异施了一礼。天下间,受过娘这一礼的人,除了乐异,我想,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正巧,有几个凤羽宗的人路过,刚要对娘施礼,听到娘说了一句这样的话,都不禁唏嘘不已。尽管在凤羽宗没有不准许门下弟子涉及情爱和婚姻的禁制,但是宗主讨厌男人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如今多出个儿子来,怎不叫人惊诧万分。和凤羽宗的弟子同样惊诧不已的,还有跟在乐异身边的几个乐家弟子,当然,也包括乐异。
“方宗主,你说……你说徐峰他……是你儿子?”乐异惊讶之余,不禁吞吞吐吐起来。
“是啊……乐兄!我们母子失散了一千多年,多亏了乐兄才得以重逢。如此大恩,妹子就不言谢了!今后乐家但有差遣,凤羽宗定当全力以赴。”娘的这番话绝非客套,凤羽宗的宗主虽为女辈,却一诺千金。这也是天下人尽皆知的。此话一出,意味着乐家和凤羽宗今后便是结下了生死之盟。此事连同天下第一美人凤羽宗宗主有儿子一事,不出五天必然会传遍整个东原。说不定还是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天下武者热议的话题呢。这些,娘自然是毫不在乎的,凤羽宗本来就不怎么掺和天下的宗派之争,向来是独来独往,任何势力都不知凤羽宗实力如何,尤其是自从凤羽宗灭了那三个去抢亲的宗派后,天下间更是没有敢招惹凤羽宗的势力了,便是焚魔门这样的大宗派见到凤羽宗的人,也得给上几分面子。因此,娘也没有在乎那些外界流言蜚语的必要。
想到焚魔门,我心中的疑问来了,便问道:“娘,乐叔,焚魔门怎么样了?”
“被我们打退了……”娘只一句轻描淡写的回答。
乐异补充道:“是这样的,你被杨承天刺伤后,方……你娘冲入阵中击退了那六个长老。焚魔门的门主觉得丢了面子,要亲自出手,凤羽宗和乐家的几个长老站了出来,他们还不想和乐家撕破脸皮,所以就撤走了。”
“我想,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的内心依然充满着忧虑,倒是不怕他焚魔门对我怎样,我是担心会给乐家和凤羽宗带来麻烦。
“哼……”娘冷笑一声:“连门下弟子都离去半数有余了,他们还有什么能力对凤羽宗怎样!他们伤我儿子,我们不去上门找他便是便宜他们了!还好缘儿被我以本门秘法救活了,不然的话,焚魔门此时已经片瓦不存了!”娘话里话外对焚魔门充满了鄙视。想来是因为他们那套行事作风令娘非常不齿。娘说这番话绝非儿戏,倘若我此战真的被杨承天给杀死了。这件事娘必然做得出来。而且会像灭掉那三个宗派一样,将焚魔门蚕食殆尽。所以,我还活着便是焚魔门的幸运。
“话虽这样说。可焚魔门的人绝非善类,该提防之处,还是要多加提防才是!”乐异提醒娘亲。
“乐兄此言有理,妹子记下了!”娘说完这句话,把我递到二姐的怀里,朝乐异一拱手:“乐兄,本来我们母子、师徒几人要去府上辞行的,没想到在街上遇见了。连日来多有叨扰,这便告辞了。”
“怎么,不多住上几日?”乐异挽留我们是出于真心的,并不是客套。
“不了,我想……想带缘儿回家乡看看,顺便闭关一段时日传授三个徒儿一些武技。因此宗派里还有诸多事情要向几位长老交待。不敢再多有耽搁……”
当下,乐异便将我们五人及凤羽宗诸长老、弟子送至寨门。娘向几位凤羽宗的长老交代了一些宗派里的要事,便辞别了众人,带着我们朝乐家的传送门走去……
再次看到这满目的桃林,我的心里感慨万千。只不过此时正值盛夏,桃花早已凋零。此时的桃林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葱翠。青涩的桃子挂满枝头通过桃树的枝干吮吸着大地的精华,等待着秋的成熟。不论这里的那一个季节,我在梦里都经历过六次了,每一个季节都有着许许多多关于娘和缘儿的幸福快乐的回忆。
娘抱着我,姐姐们跟在后边。
娘没有只言片语,只是站在原处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片桃林。就像阔别了千年之久的故友重逢一样,既亲切又心酸。这里承载着娘太多太多的过去……有天真快乐的少女时代,有悲惨的饱受欺凌和屈辱的经历,有何缘儿在一起的幸福时光,有生离死别的痛苦回忆……这所有的一切都太过沉重,重得让人回忆起来就会心痛。娘可能是承受不了这所有的回忆,所以时隔一千年从没回来过。
我们顺着林间小径走了几十里,只见一个村落在林中隐隐浮现在我们的视野里。房舍的屋脊从密密层层的桃树间露了出来。一面酒旗在几丈高的旗杆上迎风微微招展,上面写道:“留宿桃花村,醉饮桃花春”。很显然,这不是一家乡间小店就是桃花村的一家酿酒工坊。
绕过十余棵桃树,我们终于看到了这个村落。首先呈现在眼前的自然是这家挂着酒旗的小店。娘止住了脚步,喃喃叹道:“不一样了……不一样了……”
“娘,什么不一样了?”
“这已经不是一千年前的桃花村了……”娘轻叹了一声说道。
是啊,一千年的岁月已流逝,如今的桃花村早已物是人非,一千年前的那些熟悉的面孔早已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