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天空一碧如洗,阳光清亮温眩,夙流罂的心也跟着变的轻盈。
“姑娘,等等。”
是白冉,而高阳轩并未一同出来。
夙流罂看着眼前这个眉宇轻柔的男子:“有事吗?”
“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夙流罂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昨日若非他让夙流罂救任峥,那么她也不会被当成嫌疑犯给抓起来。
可是,不管她救不救任峥,都会被当成嫌疑犯,甚至替罪羊,这是由任峥和夙巍的本性决定的,与他人并无任何干系,再者,当时若是不救的话,夙流罂也不可能化被动为主动。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与你有何干系?”
夙流罂说着,从袖中摸出沉厚的棉帕遮住口鼻。她虽知道一些治疗肺痨的偏方,但是,她毕竟不是医者出身,并不能十分确定,她自己一定能治好自身的肺痨。
所以,还是不要传染给他人为好。
白冉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却也并未多说什么,只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夙流罂用余光瞥了眼离她十步远的紫穹,有她跟着,她又能去哪里?
“先买处宅子安顿下来。”
反正,夙巍答应给她黄金,就一定不会食言,毕竟,她还要用这银子给任峥抓药呢。
“我手中倒是有一处空宅子,在青溪巷,一进一出,虽不是很大,但是环境雅致,较为安静,很适合你养病。”
夙流罂神情微怔,不明白,白冉为何要帮助她,毕竟,她现在可是得罪了大理寺卿。
并非是她想要去将人心想的复杂,只是,自从醒来后便经历了这么多别人一辈子可能都经历不到的事情,她觉得,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句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见夙流罂不语,白冉自是猜测了她心中所想,便解释道:“一年前,有老人在那院子里过世了,你也知道,很多人对逝者都有一种敬畏之心,所以,那院子才至今无人问津。”
原来是这样,夙流罂便不再推辞:“如此,那就多谢了。只是,我有多少钱财,你是知道的。”
白冉淡笑如风:“十金即可。”
随后,白冉就带着夙流罂去了青溪巷,这条街并非闹市,但是药铺、客栈一应俱全,在这里生活极为便捷。
夙流罂买下的院子,在街角的位置,院中有个花园,许是因这里长久无人居住的缘故,一些季节花都枯萎了。
白冉主动道:“下午我就让人来收拾一下。”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就好。”
“那好,若是有需要的话,你可以去找‘回春药铺’的王掌柜。”
回春药铺,就在这条街上,白冉这么说,就是要告诉她,要想抓药,去回春药铺最安全不过了。
虽不知白冉为何这般尽心帮她,但是这份恩情,夙流罂记下了。
“你早些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夙流罂并未挽留,因为她的身体倦怠的很,甚至都无力去收拾屋子。
好在,这屋子里的各种生活用具应有尽有,也无需她再去置备什么。
她想先烧些热水,然后就去抓药,她很需要休息到地老天荒,但是,却偏偏,有人不能如她的意。
“咣当,”门像是被人用力踹开了。
不管是谁,在以这种方式进门之后,那都是不速之客了,因而,夙流罂并未抬眸,继续从井中打水。
直至……
“你就是夙流罂?”
不速之客身着一袭浅粉洒金百褶襦裙,衬得身段更为婀娜高挑,高椎髻上玉牡丹步摇熠熠生辉,映的肤色更显白皙。
鹅蛋脸,五官精致分明,美则美矣,高挑的云眉却略显凌厉,看向夙流罂的眸光也满是不屑。
她的身后跟着两位亦穿着绫罗绸缎的丫鬟。
“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请你离开。”夙流罂又低下了头,她此时实在没有心情去应对任何人,更何况是一只只知道高昂着脑袋的羊驼。
“大胆!”
任婧还未言语,她身后一个护主的丫鬟已经厉声道:“我们家小姐可是大理寺卿的千金,你怎么敢这么与小姐说话?还不跪下!”
难怪如此嚣张跋扈,有其父必有其女。
跪下,又是跪下,夙流罂倒是很想问问,你们全家上辈子都是专剔别人膝盖骨的刽子手吗?
夙流罂瞄都不瞄那丫鬟一眼,只看向任婧:“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你来的原因。”
“哼,你毒害我父亲,勾引冉哥哥,现在还这么盛气凌人,看本小姐今天不好好教训下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真奇怪,她越是不想知道什么,她们越是要说出什么,难道都未老先衰——听不懂人话了吗?
只是,这个“冉哥哥”,难道是白冉?
任婧的手刚刚扬起,“哗啦,”夙流罂已将木瓢中的水向她面上泼去。
她是该清醒清醒了,不是所有人都能任由她去欺负,所有地方都可以肆意去撒野的!
瞬间变成了落汤鸡的任婧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夙流罂,继而便似炸了毛的公鸡般尖叫道:“该死的,本小姐要杀了你!”
夙流罂立刻抄起挂在墙上的一柄镰刀,却是将刀柄对准任婧:“来啊,拿着这把镰刀,对准我的脑袋,让我的血迸溅到你的脸上,让我把肺痨传染给你,让我们同呼吸,共命运。”
她分明是要任婧与她同死,但是说出来的话语却似带着无限风月,她的话语分明是平静而雅艺的,可是,听着却令人寒毛耸立!
任婧看着夙流罂眸中的淡然,好似她是真的不怕死,并一心求死,不禁眸光微滞:“你,你可不要吓唬我!还没有什么本小姐不敢的!本小姐就是杀了你,也没人敢治本小姐的罪!”
夙流罂唇角微扬,略带几分邪意,像是在无声地挑衅,可是眸光却含着坦然的笑意,又像是在鼓励她接过那镰刀。
任婧见状,盛怒之余,又似被什么所蛊惑着般,鬼使神差地接过那镰刀,对着夙流罂的脑袋就砍了下去!
夙流罂已经感觉到,有一股冰刺的疾风扑向自己的脑门,也许下一刻,她就会被劈成两段,鲜血四溢,但是她却镇定地像是个木雕,好似砍向她的并不是锋锐的镰刀,而是温煦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