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是个精瘦的年轻男人,脸型瘦削,愈发显的颧骨很高,下巴上长了颗指甲大小的痦子,没来由的,让人看着不舒服。
夙流罂想了下,扬起的手又快速垂下,可是,那男人显然已经看到了她。
见她孑身一人,男人扫向她的目光更为肆虐起来,上上下下,像是在看着一件物品,移至她的面上时,顿时双眼放光,颇有些贼眉鼠眼之状。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可不知道,这个地方,山贼很多,他们凶神恶煞的,还专门抓你这样的年轻姑娘上山去。你一个人怪危险的,要去哪里,我带你一程。”男人唬道,并主动驱车上前。
夙流罂若真是个小姑娘,兴许就真上车了,然而,这具躯体里,可是一个阅人无数的灵魂。
究竟谁是贼人,还不一定呢!
想着,夙流罂不予理会,只顾低头走路。
男人见状,竟是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你这丫头怎么回事?我好心带你,你可不要不识好歹!上车!”
话落,男人伸手将夙流罂脖颈处一块软玉拽下,后又开始拉扯她,竟是想强行抱其上车!
庸俗的胭脂味扑鼻呛来,令人作呕,夙流罂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挡,试图推开这个很可能刚逛过窑子的家伙,无奈力气悬殊太大,眼见着那张恶心的脸就要凑上来,夙流罂拔下银簪,对着他的肩膀狠狠刺了下去!
“啊!”男人吃痛,立刻松开了她。
夙流罂顿时直接跌落在地,钝痛直逼心口,又是一阵撕扯心肺的咳嗽。
“该死的,竟然敢刺老子!看老子不打死你!”男人下车,对准夙流罂的腹部就要踹下去。
不能打脸,打坏了,到时候老鸨又要讨价还价的墨迹,可就无法卖个好价钱了!而腹部,是女人身体最为柔软的地方,一脚下去,定能让其痛不欲生,老老实实的,再不敢还手!
然而,他的脚还未踹下去,在触碰到那尖利的发簪时,就已迅速收回。
夙流罂紧紧握着银簪,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眸中是鱼死网破的决绝:“来啊!我已经得了肺痨,早晚一死!你若是想下地狱,我随时奉陪!”
说着,她已从裙摆处撕扯下一块布条,紧紧缠绕在握着银簪的拳头上,大有一种,他若上前,她就随时将其扎成血窟窿的狠绝。
这银簪还是她从绿柳头上拔下来的,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男人看着她眸中的凶狠,似野兽争食般凌厉、幽寒,放佛,她真的要刺死他做垫背的,不禁心头微震,这种眼神,绝不该出现在一个柳条似的小姑娘身上!
这种极大的反差一时间竟是让他不敢再上前,都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而眼前之人显然是最后一种。
他本就是想诱拐她去卖个好价钱,顺带着也尝尝新鲜,若是真因此而丢了性命,也太不值得了,再者,她还有肺痨,看她的样子,怕是真的有。
“娘的,真是晦气!”男人迅速将肩膀上的银簪拔下,嫌恶瘟疫似的狠狠丢掉,扫了眼手中软玉,质地细腻滋润,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除去诊金外估计还有很大的剩余,他也没亏,心道,就此算了,还是先去找大夫看看伤吧。
想着,男人快速上了马车,却不忘恶狠狠地瞪夙流罂一眼:“这次我就放过你,别再让我看到你!”
话落,驱车离开。
一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中,夙流罂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她的双手、双腿、全身上下都是僵硬、麻木的。
很难想象,她如果真落到刚才那男子手中,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因而,即便有惊无险,她还是有种在鬼门关又走了一遭之感。
许久之后,血液才似又开始重新回流。
胸口似被无形之物重重钝击,沉闷的近乎要窒息,她甚至有种预感,如果再不喝药的话,她一定撑不过今晚。
求生的本能迫使她重新站了起来,继续向前,边走,边在脑海中回忆着治疗肺痨的几个偏方,地丁夏枯草、培土生金膏、托里内消汤……
只是,这些药方都需要很多草药,而这里太过偏僻,显然没有药铺。
突然,有烧肉味袅袅传来,浓厚香醇,以至于,夙流罂觉得她是昏饿的产生了幻觉。
抬眸,模糊的视线中,竟是看到了院落的影子。
那香味太过诱人,夙流罂顿时眸光清亮,身上也似来了力气,果真是命不该绝啊!
想着,已经迈力向前。
院落很大,门口的扁上书着“绛志馆”三个遒劲大字,并且,门还是半掩的,那勾人的香味,就是从里面传出的!
夙流罂没有推动门,娇小的身子就钻了进去,门里还有一扇门,想来,这里,至少是个两进两出的院落。
这次,她极为小心翼翼,顺着香味悄悄进入,就看到,院中,有三人围着圆桌而坐,而桌子上,则摆满了各种佳肴,最中间,还烫着一壶酒,香味沉郁,只闻着,便知是珍品。
两位男子背对着夙流罂,因而看不清楚他们的容颜,面对着她的中年男子则满面红光,并且酒杯不离手,转瞬之间,又是两杯下了肚,享受中略带贪婪的目光,一看便知是个嗜酒之辈。
想要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进入后院找厨房,只怕不易,想着,夙流罂已经悄声退了出去,在院子周围绕了一圈之后,也没找到后门。
好在,靠近院墙的地方有颗歪脖子树,不是很难攀爬。
不多时,墙头上,便出现了一颗幼狐似的小脑袋,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这是个小菜园,里面种了许多时令蔬菜,清新白嫩,极为诱人。
当她的目光落到墙角处时,瞬间圆睁,她已经深切地感觉到了,来自上天的眷顾!
墙角处,长了一小片地榆,紫红色的花瓣,状若纺锤,夙流罂记得,这种植物对治疗肺痨很有效,只是,她刚跳下墙,摘了一小把,就被人发现了。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