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梭,一晃郝婆在倾城家一呆就是十一年。
这一年,刚过完农历新年,郝婆从乡下回来。往年郝婆从乡下回来心情特别好,天天都带着笑,经常在吃饭时给小倾城说许多乡下过年的趣事,逗得小倾城心里有个痒痒挠,恨不得跟着去乡下住。
这次回来,郝婆不像以前那么开心,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有回小倾城想去厨房找吃的,看见郝婆一手端着碗,一手拿个鸡蛋发呆,连小倾城走路的声音都没听见。小倾城喊她也没反应。会不会是生病了?小倾城伸手想摸郝婆的额头,手在郝婆眼前一晃,吓得郝婆“啊!”的一声,连碗带蛋一起掉在地上。小倾城拖着她要去医院看看,郝婆连声说:没事,没事!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说完就回房间关了房门。
还有几次,小倾城看见郝婆在抹眼泪。他走过去关心的问为什么,郝婆回答不是沙迷了眼,就是上年纪了眼睛是爱流眼泪之类的话。还常对小倾城说些奇怪的话,什么长大了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多吃饭,天热少吃冰淇淋,天冷记得加衣服之类的话。小倾城莫名的有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关注郝婆的言行。
那夜,小倾城已经睡下,夜半醒来,肚子饿,想找点东西吃。刚拉开房门就听见有人在客厅说话。说话声不大,但能听得真切,是郝婆和妈妈在聊天。这么晚还没睡?小倾城心里嘟囔着准备去客厅。
“谢谢你,郝婆!这些年把城崽照顾得好好的。我们都有些舍不得你!”
“哪里,那是我应该做的。我最放不下的是城崽,这孩子还小,还不会照顾自己。”
零星两句话飘过来,像是两道闪电击中了小倾城。什么叫“舍不得”?什么是“放不下”?难道郝婆要走?小倾城呆立在那里,焦急等待下面的话。
一阵沉默和叹息后,谈话声又响起。
“这事缓缓,先别让城崽知道。”妈妈说。
“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城崽说好!”郝婆的声音。这声音说得极沉重,像有什么东西重重敲击在小倾城的心口上,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有种快窒息的痛!
又是一阵沉默。
“这张卡里有二十万,您先拿着,钱不多,是我们的一片心意!谢谢您拿城崽当亲孙子一样照顾他这么多年!”
“不行不行!这钱我不能要!”
“拿着吧,这钱拿着是应该的!而且,您盖房子不是正需要钱吗?人都是有感情的!孩子奶奶不在了,这么多年来,你对城崽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们都当您是孩子的亲奶奶!自家人就别这么生分了……”
小倾城听不下去了,轻轻合上门,呆呆的躺上床。妈妈和郝婆的对话反复在耳边响起,眼泪悄悄地从眼眶里流出来。从小到大,小倾城习惯了每天早上醒来看见郝婆的笑脸,那笑脸像阳光照在小倾城的心里,暖暖和和的;习惯了每天听着郝婆绵软的、带乡音的声音在他身后追着他喊:城崽小心别摔着了!城崽怎么又打架子?城崽这个好不好吃?这声音是那么的动人,比任何美妙的音乐都好听,这声音抚平小倾城那颗躁动的心;习惯了每天放学回来,看见郝婆在厨房忙碌的身影,那忙碌身影给他一种家的踏实感!郝婆的爱像一座高山矗立在小倾城的身后,支撑着他探索世界的动力。郝婆的爱是小倾城的蓝天,让他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美好!小倾城天真的以为日子就是这样的,不随外界变幻而更改。他从来没有想到天会变,山会移!小倾城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撞了一下,很痛很痛,痛得眼泪直流。
这一夜,小倾城想着哭着,最后疲倦地睡着了。
第二天,郝婆来叫城崽起床上学,一惯精力旺盛的他反常的躺在床上,蔫蔫的,摸摸额头,也没发烧。郝婆和他说话,他也是不理不睬。郝婆心慌的喊来倾城的妈妈,倾城索性裹着被子蒙住头,谁也不理。俩人拿他没办法,只好替他跟老师请假。
妈妈和郝婆关上门走后,眼泪再一次崩溃,无能为力的哭着。哭了很久,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是不是他太淘气了,所以郝婆要走?他幻想着,如果他不再那么捣乱,不再打架,乖乖的听郝婆的话,郝婆是不是就不会走了?想到这里,他停止哭泣,掀开被子,一骨碌坐了起来。靠着床继续想下去:郝婆要钱回去盖房子,如果我能挣到钱给她,她是不是就不用回去了?小倾城就这样坐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很久,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