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金神早早地便来了水天宫,一入门便见夕染正在前院晒书,她知夕染是个爱书的,凡是喜欢的书籍,从来不让他人触碰,于是她便在一旁的石桌前静静地等着。
夕染也不与金神客套,只遣了已娆过去伺候着,便仍自顾自地整理着书籍,毕竟她与金神已经相识了无数个岁月,早就不在意这些虚礼。
已娆动作娴熟地为金神泡好一壶茶,于杯中斟满之后,便退身立在一旁。
金神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道:“泡得不错,你化形不足一月便能有如此手艺,可见于这茶道也有几分天赋。”
已娆得了金神夸赞欣喜不已,“许是奴婢本体草木,又修的水系,故而讨了些巧罢了。”
金神闻言,回想起前些日子与夕染的对话,意味不明地说道:“你在她身边要好生伺候着,她……。”似是觉得不该与一个神侍谈论这些,金神话到一半便止住了,重又端起茶杯,兀自品了起来。
已娆见此,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丝落寞。
约莫小半个时辰,夕染理好了书籍便屏退左右与金神闲聊起来,两人聊着聊着,便聊到将于下月举行的木神婚礼。
金神试探地问道:“这次桑迭和飞令都会前来,如今他们也重新有了孩子,你们……不能就此和好么?”
夕染隐于桌下的手微微握紧。
见夕染不语,金神继续道:“当年零陈之死本就无人亲见,晟愈也因此丧了命,不谈飞令,我们五个相互携手走了这么许久,我怎忍心见你与桑迭嫌隙至今。”
夕染抬眸,对着金神说道:“往顷,你这几日为何总是谈及旧事?”
金神沉默,她也是见夕染留了已娆在身边,觉得她总算往前迈了一步,便想趁热打铁的推她一把。
“若说和好,我们亦可表面装作无事,仍如过去一般推心置腹,这并不难做。如今这般不相来往,不过是不愿对彼此违心相待罢了。”夕染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仰头喝下。
金神见此,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也心绪烦乱地灌了一口茶。
远处静候的已娆虽听不清二人之间的谈话,但金神此刻的神情她却瞧得清楚,那张对着夕染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心疼之意的脸,让已娆的心忍不住一痛。
……
木神成亲这日,夕染坐着神辇万年来第一次踏出了水天宫。三千年前土神桑迭生下次子时,夕染也不曾亲去道贺,只派人送了贺礼过去,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尴尬,夕染也不愿前去与人添堵。
而今木神的婚礼她是不得不去的,否则即使木神性子寡淡,恐怕也要冲进水天宫把她抓出来敲打一番。木神于夕染而言是如兄长一般的人,当年晟愈身死后除了金神一直照顾她,木神也费了不少心力。
木神的婚礼如当年土神的婚礼一般,布置得十分隆重。因着木神的系属,整个婚礼便以青色为主,这是众神之巅乃至整个凡界大陆的习俗,以新郎的元力之色为婚礼的主色,金为白,木为青,水为蓝,火为赤,土为黄,婚服亦是如此。一对新人会在亲友的见证下为对方戴上自己亲手雕琢的指环,随后开宴、巡游、赐福……诸多礼节。
其余四位天神的坐席安排在新人左右两侧,原本定的左金水,右火土,但夕染到时,金神已经拉了火神入了左边的席位,那火神题驭此时正一脸的受宠若惊。
夕染心知金神的用意,虽然也知道不过是徒劳,但仍不动声色地入了右席。
不多时,土神桑迭也携着他的天后飞令与次子朗奕到了木天宫,待看到坐在右席的夕染时,土神脚步微顿,一旁的飞令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夕染后便拉着朗奕入了上神的席位。天后、神子于众神之巅中的地位虽然仅次于天神,但神籍仍是上位神,因此在重大地场合中是不得与天神同席的。
土神于夕染一旁入座后,脸色有些深沉,显然他也不大愿意与夕染同席。夕染看着座下一众神明时不时便假装无意扫过来的眼神,觉得有些滑稽,转头对着土神说道:“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土神正欲饮酒,闻言放下酒杯,“零陈的事虽错不在你,但他却因你而死,这些年过去我虽不再怨你,但也无法对此释怀,所……”
“不过一声问候,并无他意。”夕染打断土神的话,“况且……”夕染声音转冷“我亦不曾释怀。”
土神显然没想到夕染会这么说,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只当夕染今日的举动是在向他示好,如今被夕染这么冷眼相待,心下顿感不悦。如此,二人直至婚礼结束都不再有话。
金神婚宴一散便抛了火神跑到夕染身边。
“和桑迭说上话没?”金神睁着一双大眼,急切地问到。因着席位是并排而立的,按照礼数她也不好下来走动,因此便不曾知晓夕染与土神之间的“互动”。
“说上了。”夕染不忍打击金神的良苦用心。
“太好了,”金神开心得跳脚,要不是今日的神服太过华丽厚重,她估计要好好地跳上一番了。
夕染抬手将金神头上因为动作过大而绞在一起的头饰理好,说道:“回吧,坐了一天也怪难受的。”
“嗯”金神忙不迭地点头,显然也觉得坐久了有些乏。
随后两人便往各自的神辇处走去。已娆将夕染扶上神辇之后回身忘了忘远处的金神。此时金神正一脸不耐地绕过火神匆匆上了神辇,而火神则一脸受伤地站在原地。回想起刚刚夕染为金神正饰时的温柔,已娆双手握紧,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
木神成完亲之后便带着他的天后再次云游去了,想来是娶了个志同道合的人,只可怜了木天宫中的一众神侍,本以为木神成亲之后会安定下来,谁知仍是丢下他们日日苦守空宫。
这日夕染正独自于宫中凉亭处看书,忽见远处飞来一紫一银两道身影,原是火神和金神不知为何闹了起来,那火神一落地便躲在夕染身后满脸惧色,金神则手执一方小鼎嚷着要宰了火神。
夕染见这两个冤家在她面前猫捉老鼠似的你追我赶,直绕得她头晕眼花,便扬声喊道:“你们两个给我停下,怎么回事儿啊?”
“他……他……”金神一双眼睛委屈地几欲落泪。
夕染见此转身看着火神,显然是要他说出事情原委。火神脸上不自觉的爬上两点红晕,低头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不是故意……亲她的。”
“啊……我杀了你。”金神闻言更是怒不可遏,举着手中的小鼎就要灌入元力,夕染急忙制止,夺下小鼎劝道:“行啦!亲就亲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好歹也是个天神,这点气量都没有么?”
夕染心里憋着笑,继续道:“再说你这囚神鼎又能困住他几个时辰?左不过白费力气,倒不如罚他从今往后给你当厨娘,一日三餐的伺候你来的实在,你说是也不是?”
金神气得说不出话,但也觉得夕染的法子不错,杀是杀不了了,拿来使唤也不错,就算不吃,她也要火神一顿不落的给她做,“哼!以后有你好受的。”说完头也不回的飞身离去。
火神见金神飞远了,便如蒙大赦般地从夕染身后走了出来,一脸感激地对着夕染说道:“夕染,还是你最疼我。”
夕染冲他翻了个白眼,说道:“还不赶紧回去做饭,眼看都晌午了,别说我没帮你。”
火神闻言,笑嘻嘻地道:“这就回,这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