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染在亭内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便从竹林深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夕染闻声望去,便见岚歌一身红衣如火,缓步而来。
此时的岚歌已洗去周身狼狈,头上一顶镶晶白玉冠将他如墨地长发高高束起,那发间似乎还带着未散尽的湿气,泛着点点氤氲。深邃似星辰地双眼配上一对微微上挑的剑眉,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夕染盯着岚歌高挺地鼻梁下那一张略性感的薄唇,眼神微动,竟不自觉地联想起刚刚折的那一片红竹叶来。
心思辗转间,岚歌已至身前,夕染收回目光对着岚歌开口问道:“能回答本座一个问题么?”
岚歌蹙眉,显然对于她这个“本座”的自称有些难以理解,同时也好奇夕染要问他什么。
“你这身红衣在哪置的?”夕染问到。
“啊?”岚歌没想到对方问的竟然是这个,一时惊疑出声。随即又轻蔑地说道:“你设计与我签订本命,难道不是冲着我妖魔的身份来的么?”
夕染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岚歌,显然觉得对方答非所问。
岚歌见夕染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心中顿感不悦,“我是妖魔,这衣服是羽毛化的。”
夕染蹙眉,“为何晟愈化形时是光着的?因为他不是神兽么?”抛开心中的疑惑,夕染又将目光放到岚歌腰间系着里衫的腰带上,想也不想地问道:“你这腰带上的黑纹是哪里的毛化……”一句话没说完,夕染惊觉自己有些失言,连忙尴尬地掩嘴,低头干咳了两声。
岚歌瞧着夕染的神色就知道她想歪了,黑着一张脸冷冷地说道:“变化是随心的,包括颜色。”
岚歌把“包括颜色”四个字咬得极重。
其实也不怪夕染不懂,众神之巅中的神兽只要修炼成妖神,便拥有着等同于下位神的待遇,是可以自立神府的,一个拥有神府的下位神怎么可能拿自己的羽毛化衣服穿!
似是想到了什么,夕染又开口问道:“那你沐浴的时候……”
“够了!”岚歌扬声打断了夕染的话,要不是他不愿像人类那般用残忍地手段对待自己的本命契约者,恐怕早就忍不住把夕染扔到地窖里去了。
夕染今日也是一改往日的清冷,对眼前这个冲自己大呼小叫的小辈甚是仁慈。
“说吧,你是何人?”岚歌显然对夕染的身份和目的有所怀疑。
夕染思索了一下,答道:“本座是……天地间水系元力最强的……,你叫本座夕染好了。”
岚歌上下扫了一眼夕染,对她的话不以为然,人类若是能够与他签订本命契约那么之前定是不曾与其他魔兽签过的,因为本命契约只能签订一次,这也就意味着对方岁不过三百,以这样的年纪,即使天赋异禀修炼到人类的巅峰实力,也不过是个大成者而已,这样的水系“最强”岂不是在说水系人才凋零。
岚歌继续问道:“你怎知我会经过那座小岛?或者说你是从何得知重鸣岛方位的?”岚歌最在意的其实是这点。从之前夕染的态度来看,若只是单纯地想从他这里获取寿命,便不会傻到等他醒过来,而是在他昏迷时便废了他,对方没有这么做显然目的不在此。
夕染沉默了一会儿,半晌,从袖中拿出一雪色短笛,对岚歌说道:“这支短笛乃本座的兵器,唤水凝笛,当时本座被困于岛下,便用它破了……破岛而出,本座出来的时候你已经昏死过去了。”说罢,夕染轻轻挥动短笛,一道如剑般锐利的元力便顺着笛身而出。
“你当时若是见过和这相似的元力,就该知晓它劈的并不是你。”夕染撤了施加在水凝笛上的元力,这水凝笛她并不怎么用,因为注入水系元力的水凝笛威力太过强大,现如今天地太平,便也没什么机会用它。
岚歌看着夕染轻轻挥动间便是如此强劲地元力,顿时对她口中所说的“最强”少了几分不屑。而且夕染说得不错,他昏迷之前确实瞧见了数道与之相似但威力更加霸道地元力破土而出,当时元力所劈斩的方向也确实不是他,他只是被强劲的余波所伤罢了。
“你怎会被困在那座岛上?这附近的海域可不是什么人都进得来的。”岚歌继续追问。
重鸣岛方圆千里内的海水流向都比较特别,一般的船只即使驶入也会被莫名其妙地送出去,这也是重鸣岛至今也不曾为外人知晓的原因。
对于这个问题夕染明显不太愿意回答,说她在睡觉的时候,被海水滚着滚着滚成了泥球,还长满了“坟头草”?
“呃……许是困住本座的并非人类,故而进得来。”夕染勉强说到。
“你仇家是谁?”,岚歌如此问便是不打算深究了,他虽然也同其他魔兽一般本能的排斥人类,但因着云姨的缘故也没到一棒子打死的地步,且眼下他也找不出证据证明对方别有用心,既如此倒不如先考虑一些实际的问题。
夕染未免岚歌越问越深,便一股脑地说道:“本座的仇家已不足为据(因为根本是她自愿被囚的),本座是个……孤儿(元灵所化确实找不到父母),隐居于幻海深处(的众神之巅),于这世上并无所识之人(认识的都是神)。”
岚歌被夕染的回答弄得一头雾水,但见她如此坦诚便也别扭地说道:“我叫岚歌,居于重鸣岛,也是个孤儿,而今已两千一百五……”岚歌越说越觉得不对劲,索性便不再多说,想到此次回来的目的便让夕染仍在原处等他,他则前去将化兽盅交于青姨并说明事情原委,待他忙完一切重新回到竹林小亭时已近傍晚。
……
岚歌似乎有些情绪低落,刚刚在青姨处,临走之前青姨像往常一样,将一篮子新鲜采摘的琉璃果推到他面前,以往他都会轻笑着说:“我现在长大了,不怎么爱吃了,您就别忙着种了。”但是这次他却怎么都开不了口,许是青姨眼角不知何时冒出的一道皱纹刺痛了他,又许是回想起了死去的云姨,他最后还是不忍拒绝的拿了一个。然而走了一路他都下不了口,只觉得那琉璃果的果香中透着一股难掩的苦涩。
岚歌走到夕染身边,将手中红艳欲滴地琉璃果递到夕染面前,淡淡地问道:“你要吃么?”。
其实他心里觉得对方并不需要,毕竟吃对于修炼的人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之所以吃也只是吃个味道,毕竟不吃他们也能靠着元力存活。
夕染望着岚歌有些黯然地脸,伸手接过琉璃果,开口问道:“你喜欢红色?”
岚歌目光微动,不答反问道:“你喜欢白色?”
夕染垂眸,隔着衣服轻轻抚上胸前挂着的一颗指环,随后轻声呢喃:“嗯,因为有缘……”,这话轻得仿佛一出口便消散在了风中,又仿佛随风吹遍了整片竹林。一旁的岚歌静静地立着,也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