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名志垂首伫立,默默无语,心中翻起滚滚歉意,仿佛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因为他的医术无能,因为他的鞭长莫及——医生,不就是总是去安慰,常常去帮助,有时去治愈?
在这种治愈不了的情况下,帮又无从可帮,最后连安慰都显得语竭词穷,说什么,说好好享受剩下的人生,吃些想吃的,喝些想喝的,做些想做的事,见些想见的人,去些想去的地方?有什么心愿抓紧时间满足满足,实现实现?
这种老套的话已经被医生用的烂俗,还不如直接递给家属一份病危通知书或者死亡通知单来得痛快麻利!大不了家属不堪重击晕厥昏迷,比起安慰痛哭流涕伤心欲绝的家属,医生还是更擅长拯救昏厥过去的家属。
李名志杵得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只是浑身透着的是无力回天的无可奈何,凄凉的气息氤氲进书房苍茫的空气中,糅合出一片愁云惨雾,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如果……”叶顶天恍恍惚惚地睁了眼,仍似不死心,却又不见决心,思虑了一下,话锋一转:“他,还能撑多久?”
李名志很佩服叶顶天的通透,自己该说的都没有说,家属该问的已经问了。
“叶少现在的肾脏功能已大大降低,以前的血透对他的伤害也不小,时间的话……”李名志停了下来,一直在啜泣的温柔也应景地停止了抽噎,瞪着无比虔诚的美眸望着天神一般望着李名志。
李名志感受到叶顶天和温柔的期盼,那感觉如同所有病患家属对医生的期盼,期盼着能有起死回生的奇迹和妙手回春的希冀,但是他们从来不懂,医生,不光为生命和健康代言,更多的时候是死神的先锋。
李名志最终选择了沉默。现在说时间有什么意义,说十年也好,半年也好,都只是统计学上的百分比或者概率问题,然而对他们而言,却总是把医生讲出来的话往百分之百的必然事件上靠拢,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或者有些微出入,只会遭遇更多质疑。
温柔执着地望着李名志,热切地盼望着,执拗地认为李名志的沉默是在思考,在计算,既然计算了这么长时间,那么,是不是说明还有更多的希望?
叶顶天已然再次闭了闭眼,睿智的人并非一定要听到真的答案,所谓听话听音,就是这样。
“那么,他现在受损的脏器,还有哪里?他的精神……”叶顶天再度睁眼,已经很好地掩盖了悲伤和痛楚,也许强者,就是被打倒后很快又站起来的人。
“他的精神还好,虽然时而会情绪低落,时而会暴躁,也算是病人常有的心理状态,但是叶少心理调节能力很高,这方面历来做得很好。”李名志认真做着“安慰”的本职工作。
“您确定表哥的大脑,没有受影响?”温柔猛地从悲伤从觉醒,想起今天的重点。
“嗯?”李名志对这个问题,很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