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路灯矜持地守着自己脚下的一方光明,林枫恍惚间看见叶小雨的背影,粉色的长裙格外引人注目。
37路公交车在不远处的站牌旁停下,这是到他家最近的车次,但他此刻不想上车,也许是因为曲静,也许是因为叶小雨,他自己也说不清,反正一个人在夜晚的街道上走走也挺好。
他深切地体会到为什么有些人总想一个人呆着,也许是这种安静的氛围能够让自己专心沉浸在忧伤哀愁中顾影自怜吧。
他感觉自己脑袋里空空的,像一张白纸,之前心里涌起的那种强烈的黑夜里的曙光一点点消散。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傻,那个从教学楼一边的楼道绕到另一边楼道只为和她偶遇、那个在大家都在备战高考他却一个人在瑟瑟寒风中独自站在走廊上只为换来她进教室时的一瞥、那个在课堂上想方设法出风头只为博取她一点点注意力的男孩儿,现在看来,就像是一个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的大白痴,甚至到了现在,他都不明白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唯一换来的,不过是扮演着一个又一个人眼中的笑料,一次次上演着笨蛋的戏码。
雨珠无声无息的落在脖子上,凉嗖嗖的,滑进后颈,溜进脊背,钻进身体里,像要把心都浸在自己冰冷的怀抱中。
他茫然抬起头,雨水从眉间滑到脸颊,滴进嘴里,竟带有一点点微涩。
圆圆的月亮挂在半空,睥睨众生,漫天的星光像一群虔诚的信徒伏在周围,点亮了整个夜空。
他微皱眉头,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儿。这雨下的没头没脑的,分明是一个星光璀璨晴空万里的夏夜,老天却像是在开玩笑似的,竟吐出几颗雨来,实在是让人感觉不舒服。
出租车一辆接一辆的驶过,挡风玻璃后面的空车牌泛着幽幽的红光,车内一片漆黑,车窗紧闭,让人产生一种车内车外是两个不同世界的错觉。
浑厚的钟声在东方响起,他莫名其妙地抬头望去,钟声一声接着一声不紧不慢的敲着,像是在向世人宣告着什么庄严肃穆的事。
钟声传来的地方应该是以前的老教堂,林枫以前听附近的老人讲过,二战时期,日本人和中国打仗时,一群德国鬼子跑到这里建了一个基督教大教堂,可是没过多长时间,那群德国人莫名其妙地又消失了,只留下了一个留着长白胡子的老神父守在那里,老神父接待着一些在当时信仰基督教的人,靠他们的接济维持着生活,每天晚上十二点,他都会准时敲响教堂顶楼的那口大钟,风雨无阻。
后来,老神父死了,加上当时社会时局动荡,教堂就被遗弃了。
可每一个故事经过代代相传都会带上相应的诡异神秘的色彩。
有的老人说,老神父虽然死了,可那口大钟每天晚上十二点还是会准时敲响,不过一般的人都听不见。于是就有人猜测那座教堂其实是德国鬼子的秘密基地,那群德国人在建完教堂后,都被秘密灭口了,那个侥幸逃脱的老神父守在教堂里,却也难逃一死,最终因病去世。由于他们的怨念极深,死后灵魂竟没有升天,而是停留在教堂里伺机报复,可教堂是何其神圣的地方,他们的灵魂被禁锢其中,无法自拔,于是他们日夜冲撞着教堂里的大钟,向世人宣告自己的不公命运。
林枫小时候和附近的小孩子去那里玩过,却被大人们抓回来狠狠教训了一顿,似乎那里真的埋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今天还真是奇怪啊,怪事一桩接着一桩!
他摇了摇头,估计是自己想太多了,还是早点回家算了,不然小姨又该骂自己整天像个野孩子也不知道早点回家。想着他转过头,准备继续走,却发现叶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也许她等不及已经回家了吧!可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不会出事吧?应该不会吧,她一个女汉子豪气冲天,谁会欺负她呀,再说她家也不远,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家洗完澡,正裹着浴巾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生化危机,时不时还爆发出一阵大笑吧!嗯,对,一定是这样,这么变态的事情只有她能做出来!
想着想着他也就放心了,自己也还是早点回家吧!
他低头看了看表,12:00,他记得从影院里出来的时候是8:30,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还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啊!
他跑到路边拦下了一辆打着空车牌的出租车,车子缓缓停了下来。他打开车门,一矮身子钻进副驾驶座,喊了一声去老街,就将头靠在车窗上,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
雨珠啪啪的拍在车子前盖上,引擎轰轰地响着,可车子似乎没有动。
他疑惑地转过头,却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月光悄悄透过车窗撒了进来,只见驾驶座上空空如也,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揉了揉眼窝,还是没有人,整个车子里都只有他一个人,他并没有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也就是说,这辆车从一开始就是无人驾驶。
一股十分诡异的感觉窜上他的脊背,他慌乱地打开车门,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就在他下车的一瞬间,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了,然后扬长而去。
林枫大口喘着粗气,心砰砰跳着,感觉十分紧张。
雨滴砸在地面上,在小小的水滩中溅起一串水花。
公交车无声无息的靠近他。
他看了看车前的号码,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冲了进去,一屁股坐在座椅上,整个身体像一滩烂泥软了下去,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不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车子里暗黄的灯光打在车窗上,四散到角落里。林枫歪着脑袋看了看,车子上似乎没人,不过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一心只想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
他有一搭无一搭地盯着对面的车窗,窗户里反射出他的轮廓,时亮时暗。
看着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件可怕的事,刚刚上车时他看见车头上写着B37,这么晚了到老街一共就这么一趟车,可他分明记得不久前这辆车已经开走了,那现在这辆车是怎么回事?
冷汗裹着冰凉的雨水浸湿了他的身体,心跳越来越快,他感觉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里来了。
他咽了口口水,尝试着大喊了一声停车。
车子真的缓缓停了下来,车门呼地一下开了,他瞅准机会快速钻了出去。
到了外面,他顿时又傻眼了。
雨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珠砸在身上生疼。
眼前,雾气弥漫,模糊中一座巨大的建筑物立在眼前。
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