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之前,清淡的月色还未在静夜中退得干净,微红的朝霞已经从东方隐隐探出头来,显得格外安然祥和。黑虎山下的黑虎寨静静地蜷伏在苍茫的天色中,远远望去宛如一头蛰伏在地平线上的巨兽。
而此时,在黑虎寨群居地前数百丈的一处空地上,正站着三道身影,正是云生父子以及准备离开的骆天寒。
“云生不想要天寒哥哥走。”云生一直站在黑木的背后,涨红了脸,突然哇的一声扑到骆天寒身上哭闹着不放开。骆天寒摸摸怀中小家伙的脑袋,尽力地压制情绪,却控制不住地觉得眼睛发干。云生舍不得他,他又何尝舍得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孩。这三年来,他为了变得更强非常努力地修炼,为了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界生存下去,无数个时候独自面对着空山寂寂、面对着千山雪寂,每次修炼到体力透支,面对着大得让人不知所措的黑虎山,内心孤独害怕得厉害,几乎要让他窒息。可是这个在他练武时时不时突然从旁边窜出来吓他一跳的身影,这个半夜突然钻进他的被窝、冬天趴在他背上一边偷笑一边往他脖子里呵气的小小的人儿,他早已经习惯了这个小家伙时不时突兀闯进他的世界,把他的计划搞得一团糟然后若无其事地跑开,他打乱了他的生活却也驱走了他心中肆虐的孤独啊。
骆天寒轻轻半蹲下来,把小家伙揽进怀里,强忍住眼泪,用力抱了抱,良久才慢慢分开,帮他擦去脸上纵横的泪水。
“云儿乖,好好修炼武功,过两年就来找哥哥好不好。”
“好。”云生依旧哭的抽抽噎噎,摸一把脸,认真地说:“我一定会超过天寒哥哥的。”
骆天寒捏捏云生的小脸,笑道:“云儿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肯定会很快超过我的。”
黑叔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眼前墨发飞扬的少年,心中颇有些唏嘘。三年前,一个游历大陆经过此处的女子将骆天寒从山中救下,就近送到他家中求助。他救了他的命教他武功,也见证了少年的成长,从羸弱不堪到现在足可以独当一面,他知道这样的成长之后究竟意味着少年怎样的付出。这三年来,他们朝夕相处,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他与这个智虑纯朴的少年可以说不是父子胜似父子。如果骆天寒要在黑虎寨生活一辈子,想必他也不会有丝毫的不情愿。只是他不止一次地看到骆天寒练武之余怅然地发呆,知他恐怕还念着父母之仇,才如此刻苦地修炼,也许他能做的只能是帮这个孩子迅速地变强吧。想到此他暗自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地图,交于骆天寒手中:“这是凌云镇及其周围部落家族的地图,你带着也能有点用。此番前去,我已经放了传信鸟给一位名叫李成的故友,你可以去他家投宿,必要时候他也会给你一些帮助。”
骆天寒看着眼前铁塔一般的男子,这个亦师亦父的男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是他给了自己亲人般的爱护,在要走的时候也尽他所能为自己铺平了前行的道路。骆天寒一时恍如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却说不出口,便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叩了个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黑叔于我的恩情,希望以后能够报答。”他这也不算矫情,毕竟他修炼到如今都算是黑叔指导,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说罢,骆天寒站起身,将夔牛幼崽揣在怀里。又望了望遥远的身后巨兽一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黑虎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同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再不犹豫,脚底下蓄力,朝着凌云镇的方向暴掠而去,只留下一大一小两个目送的身影久久伫立着。
在这辽阔无边的荒烬大陆,他不知道还能否再见。但即便能够再相见,也不知是何年月了。
骆天寒一路远离山寨,时不时拿出羊皮地图来看一看,专挑近路走。一想到此后就要一个人去闯荡,新的旅途新的世界也许还会结交新的朋友,心头的感伤已经不知不觉被新奇和热血冲了大半。
少年满心畅快地奔跑在山间,享受着自由自在的感觉,逶迤的山路在脚下连绵不绝,连风都被落在他的身后。
就这样行了半日,已经到了晌午时分,视野渐渐开阔起来。这一路的奔走,从山野到平原,从人烟稀少行到渐闻人声,到最后古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在通往凌云镇的各条分路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摩肩接踵,如同百川归海般缓慢地奔涌前进。
当骆天寒进入了凌云镇之后,刚刚的惊奇便彻底地化成了震惊。宽阔的道路两边商铺繁多,商铺前面还摆着众多的摊铺,边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不乏一些实力极为强横的武者,即使站在距离很远的地方骆天寒也能感觉到强烈的压迫感。骆天寒置身这人声鼎沸的闹市之中,也不由暗自咋舌,凌云镇果然非一个小小的黑虎寨可比,有些东西都是他在这个世界还不曾见过的。
街边的摊铺多卖一些珍宝奇物,种类也是五花八门,可谓是琳琅满目。不仅有兵器秘籍,还有丹药灵草,甚至也有魔兽幼崽。骆天寒混在人群东瞧瞧,西看看,觉得十分新鲜。
在城中游荡了半日,骆天寒大开一番眼界之后也颇为感概,一个小小的镇子就有如此繁华之象,真不知那些大型的城邦是何等的气派。不过这也使得他坚定了努力修炼的信念,“变强,一定要变得更强。”他握着拳头喃喃,黑虎寨外面的世界固然是光鲜亮丽异彩纷呈,但同样的也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从走出黑虎寨的那一刻,他就注定了要一个人在这个强者云集的世界独自打拼下去。
再略微逛了逛,天色已经昏暗下来,骆天寒按照黑叔所说的地址寻到了李姓故交的家中。由于黑叔之前已经发过传信鸟,倒也再没生什么波折,名叫李成的中年男子极为热情地安顿下骆天寒,吃了些饭。跟李叔寒暄片刻,问了些有关聚脉会的事情后,骆天寒也专门找了些牲口肉给怀里饿得嗷嗷叫的九天夔牛幼崽吃下,早早便到了李叔给自己腾出的房间休息。
听李叔说,次日就将是大离王朝一年一度的聚脉会了,一般来说,各大城邦都设有专门的聚脉道场,而镇子里也都有一些小型的武场,可供附近的部落村寨里的小孩前来凝聚脉种。想必,明天的凌云镇会更加热闹。
凉风吹袭,一弯狼牙月在厚厚的云层中穿行若隐若现。月华如练,从窗外照进来,骆天寒抚摸着睡着的夔牛幼崽,莫名地有些感伤。
家里的月亮现在也是这般如明镜高悬吗?
想了想,骆天寒从身上摸出神秘罗盘,擦拭许久,幽幽地叹了口气,终于和衣睡下。
一夜无话。
次日,当破晓的光芒一寸寸铺洒在荒烬大陆时。大离王朝,凌云镇的凌云武场外面的街道两旁已经黑压压挤满了人,都是一些大人领着孩子前来凝聚脉种。
“爹爹,要是我凝聚脉种失败了怎么办?”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小男孩肩头趴着一只鸟状的幼小魔兽,小手忐忑不安地捏着身旁男人的衣角小声问道。
“不会的。”男人摸摸他的头,安慰道。
地灵雀!夹杂在人群中的骆天寒一下子就认出了小男孩肩头的幼兽乃是《万兽总经》里记载的一种中级魔兽,地灵雀,据说这种魔兽能够发出使人丧失神志的魔音。
“果然九天夔牛都有点不够看啊!”骆天寒一边环顾周围一边暗自心惊,他今天一大早就辞别了李成,来到凌云武馆门口等候。随着时间的推移,武馆前也被前来参加聚脉会人围的水泄不通,骆天寒发现他们带的多是中级魔兽,甚至带高级魔兽都有好几个,也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方法得到的。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骆天寒看了看怀中蜷缩的九天夔牛幼崽,心道。他能得到这个中级魔兽,还是因为黑叔极为幸运地发现了九天夔牛生产时的藏身地,又趁着雄牛外出觅食,雌牛虚弱的空当才偷出了夔牛幼崽,运气的成分,实在占了大部分。可是今天到这里一看,随随便便一个拿出来就是中级魔兽,这也让他颇有点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