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当夜幕降临,氤氲一天的热气逐渐被凉意侵占,喧闹的世界也仿佛安静了下来。
无极门的北部,这是外门弟子聚集最多的一处山脉,武者结束了一天的修炼,也开始了休息。他们都是肉身圆满的武者,仅仅算得上超越了身体极限的武者,还算不上是一名脉术师,因此也要进行足量的休息,这样才能将平日的训练化为实力。
“吱嘎。”突然传来的一道推门声打破了夜的沉静,一团黑色的毛茸茸影子如同人形一般,蹑手蹑脚地推开了虚掩的房门,左顾右盼一下,便朝着后山飞速地狂奔而去。
而在黑影离开的时候,黑暗中的骆天寒也猛然睁开了眼睛。
早知道这小狐狸经常离奇消失,必有蹊跷,今天可得好好跟踪一下。
这样想着,骆天寒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跟着小狐狸的气息小心翼翼地追了上去。
小狐狸自出了门后便放开警惕,想来是没想到骆天寒会装睡,便一路飞奔。沿途避开大道,走的多是人迹罕至之地,古木荒草丛生,反而给骆天寒提供了绝佳的伪装藏匿场所,他也乐得如此,虽然可能潜伏着一些妖兽,但无极门毕竟有门派的高手坐镇,因此骆天寒收敛了气息,全力跟踪之下倒也丝毫不怕。
这一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到了一个岔路口,小狐狸的气息突然消失了,骆天寒正狐疑间,只觉得肩膀沉了一下,一团毛茸茸的身影说道:“左边。”
“哦,左边。”骆天寒答应一声,正欲跟上去,才发觉不对,大惊之下就要喊出来。
嘴巴却被一只毛茸茸的手捂住了,骆天寒僵硬地扭动脖子去看,肩上已经坐了一只猴子,正是之前见过的那个。
“雷...雷肿摸内了?(你怎么来了?)”骆天寒含糊不清地嚷嚷道。
小猴子说道:“我放开你,你好好说话别嚷嚷,听懂了就点头。”
骆天寒忙不迭地点头,就觉得脸上一松,久违的清新空气重新回来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跟着我?”
小猴子摊摊手说:“这个还是过会跟你说吧,先跟着那个小家伙。”
骆天寒闻言也顾不上多问,这小猴子出现了许多次,但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所以也就不再迟疑,跟着小猴子的指引追了过去。
很快,就到了一个山洞口,一人一猴立在洞口。骆天寒怀疑地问:“你确定是这里?”
猴子耸了耸肩,似笑非笑又有点傲娇地问:“你自己的脉种你都感应不到,还有你是在质疑我吗?”
骆天寒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呛了个没话说,只得老老实实地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很长的洞窟,黝暗的内壁凹凸不平,长满了绿色的湿苔,洞内怪石林立,显然是天然形成的。
顺着黑漆漆的洞窟一直走,就在骆天寒忍不住要再一次提出质疑的时候,猴子突然从他肩上跳下来,双目炯炯道:“别吵。”
骆天寒跟着它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拐过一处巨石,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眼前的一幕让骆天寒大吃一惊,只见小狐狸呈拜伏状,他的前面是一处圆石,隐约可见一尊模糊不清的九尾狐狸。
而在圆石上方,光影汇聚成形,喧哗之声从中传来。
“九天玄狐一族永不陨落!我狐殇乃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誓死不会背叛家族!”
一卷残破的大旗在风中被拉直,旗上一只凛凛生威的黑狐,被风吹得呼呼作响。苍凉的风卷起地上的沙尘,昏黄的虚空之上黄沙漫天,和着黑衣男人慷慨激昂的悲壮声调,令人顿生绝望之情。
原本华服贵冠的黑衣男子此刻已经衣衫褴褛嗓音嘶哑,只是依旧面色坚毅,他一遍遍地高喊着凄厉的的口号,声嘶力竭,只是终究怨天无门喊地无声,留下歇斯底里的空白。
“桀桀……”一阵刺诡异又刺耳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着,如针一般刺着人心,让人不寒而栗。伴随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灰黑色的虚影慢慢地在他周身聚拢着。
“这...这是?”其中一个虚影蓦然回头,骆天寒一看到此人的面容,当即大惊失色。
那是一张极其枯瘦如骷髅的脸,惨白而不带一丝血色,两只眼睛里黑洞洞的,看不见一点的生机。这种令人作呕的生物,几乎看一眼便能够勾起人内心所有的负面情绪,绝望、嫉恨、暴躁、狂怒在一瞬间喷薄而出,骆天寒甚至都不知道这种东西究竟能不能被称之为生物,因为他在它们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生气,活脱脱的孤魂野鬼。
“醒来!”一边的猴子低喝一声,拍了拍骆天寒肩膀,骆天寒这才发现自己差点就沉沦其中了,他一转头,就看到猴子神色严峻地说:“那是阴灵。”
“阴灵?”骆天寒强忍住看到阴灵引起的内心不适,狐疑地看向他,问道:“那是什么?”
猴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虚空之中有一方世界,是为冥界。冥界之中,冥帝坐镇。大千世界众生芸芸,生死皆有定数,若能达到五脉以上,便可脱离冥帝的掌控,只应天道兴衰死生。但若一日不到五脉,便要受控于冥帝。冥帝掌控生死球,手握十万阴兵。这阴灵,便是阴兵中比较高级的存在。在这荒烬大陆,冥帝能以八脉的实力成为坐镇一方的巨擘,与其强大的威慑力紧密相关。即便你超脱生死,也难保不对冥帝心生忌惮,毕竟很多至强武者的亲人,可并不能达到五脉。”看到骆天寒依旧疑惑的神情,它叹息道:“如你所见,冥帝家族亿万年来代代相传,执掌轮回,其目的是维持整个荒烬大陆的平衡,虽说是上应天劫也算得上公允,但其家族也有着一些自己的立场,因此有时候也会出动阴兵,维护一些自己的利益。”
骆天寒点了点头,这冥帝之论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但自己小时候看过不少的神话故事,也知道阴曹地府有着阎罗王,勘祸福掌轮回控死生。
“我九天玄狐家族自先祖以来,守正诛邪保卫大陆已经不知几何,诛杀过万千的天外邪魔,便是死也不可能与尔等同流合污!”狐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眯着眼睛,灰蒙蒙的周围,那些暗影他看得格外清楚。可是,他已经没有半分力气再去应对了。
“把族长大印交出来!”阴灵冰冷阴暗的声音响起,如同成千上万的蛇类滑过身体:“交出族长大印,饶你不死!狐殇,你是九天玄狐一族的下一任族长候选人,你也该知道,今日的联合是大势所趋,如今你们族长不知所踪,你只要交出信物,想必冥帝和那一位都会很满意的。”
“我呸!”黑衣男子狐殇忍受着肉体伤痛的折磨,他强打起精神,厉声喝道:“你们眼里的救世主,在我看来不过是肮脏的恶魔罢了,虽然他曾经救过这个位面,也不能掩盖他是可怜虫的本质。”话音甫落,便看到一道身影如离弦之箭,向自己袭来,狐殇躲避不及,正被一下击中。
“啊……”狐殇大叫了一声,身体凌空而起,几根血柱也从他身躯里喷出来,整个人血肉模糊,一下子就跌落到了十余米开外。而周围的那些暗影,一下子又围了近来。
“噗……”狐殇狂喷出几口鲜血,暗红的液体弥漫出来,溅了一地。
来人静静地背对狐殇站着,只看得到一个消瘦的背影。“他是不是可怜虫,还轮不到你来评判。出言不逊,我先给你记下来!”
“呵呵,终于忍不住出现了吗?”狐殇趴在地上,挣扎着爬起,一把抹去嘴角的鲜血,森然道:“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我倒要看看,你我同为妖族,今日为了那个孽魔,究竟要如何迫害于我!妖族有你这样的败类,真是羞耻!”
“妖界的自相残杀还少吗?或者你以为我不敢?”来人依旧是定定地站着,言语中不带一丝波动,要不是看到他之前闪电出手,几乎就让人以为他如同石雕般一直站在那里。
“不...你怎么会不敢?你父亲也曾经是是妖界七十二路妖王之一,也是排得上号的角色,你也自然有你的手段。可是你可别忘了,人类永远是最狡诈的!今天能跟你称兄道弟,明天就有可能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而且我终究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适应做个人类了?你还记得你父亲火雷王的模样吗?哦对,你肯定不记得了,哈哈,你现在恐怕已经认贼作父了吧?”
“找死!”那尖锐的声音非常愤怒,身形一动如闪电般迅猛,狠狠地拍在了刚挣扎着站起的狐殇身上,失望道:“你怎么还是不肯回头?”
“回头?呵呵...”狐殇身形摇晃了两下,却没有倒下,他的嘴角弯出一个弧形,一股血沫也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回头?你告诉我什么是回头?我只不过想要重振妖界的雄风,你看看我们变成什么样子了?偌大的妖域只剩下一帮只会画符布阵的废物,而高傲的九天玄狐只能去在兽域苟延残喘!”
“哈……”狐殇又发出了一声的闷哼。“动手吧!我的孩子,以后一定会继承我的记忆,继承我的遗志,他身怀九天玄狐一族最纯正的血脉,注定要成为比你更为耀眼的存在,终有一日他会为我报仇的。”
罡风呼啸,在光影之中肆虐盘旋。骆天讶然地看到,小狐狸定定地看着光影中的景象,不知不觉已经呈拜伏状跪倒,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
他正要走出去,就感觉胳膊被一只毛茸茸的手拉了一把,眼前一闪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木屋。
“你...”
“你什么你?你没看到那个小家伙要接受传承了吗?这可是绝好的机缘,你留在那里碍手碍脚的,不如早些回来。”
“难道那个黑衣男子就是小狐狸的父亲,小狐狸是什么九天玄狐?”
“现在看起来,应该是的。”猴子沉吟了一下,却并不愿意多言,转身就要走。
骆天寒还要再问,便已看不到猴子的身影,只听到老远地传来一句轻飘飘的声音:“你的功夫太差了,从明天开始到后山,我亲自教你。”
“还有,记住我的名字,齐天大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