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细露听到白霜回过神来的要求,露出一个苦笑,眼神撇向在轻轻添柴火的林宇推脱道:“还没轮到我呢,你先问问林宇。”
白霜哪敢问林宇这种事啊!她们对他的认识依然停留在那天晚上,这些天她们偶尔也会有意无意地对他的私人情况表示关心,他一概都是置之不理。
“方姐你就说说嘛!”白霜的笑容有点撒娇的意味,就差拱到方细露的怀里了。
“你都想知道些什么?”知道自己迟早拗不过白霜,方细露很干脆地答应了,这丫头真要软磨硬泡起来也是很有杀伤力的。
“初恋。”白霜回答得非常快,脸上略带兴奋神色,知道方细露离婚了,她还不至于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去挖别人的伤口。
方细露频频轻点着头,目光集中到火光当中,脸上作出思考状,看得出来她是在想从何说起。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大学毕业后没多久陪同朋友参加的一次聚餐。”
“方姐这么漂亮难道上学的时候没人追吗?”白霜一听方细露的话,还没等她继续说下去,便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
“我的父母都是教师,他们不允许上学的时候谈恋爱。”方细露细心地解释道。
念书的时候追求方细露的人还真不少,不过没有遇到像白霜那个男朋友一样的,通常委婉拒绝几次别人就不会再来招惹她了。其中有几个还令她有些好感的,但在父母从小灌输的正确观念面前,几乎没有挣扎的就随风而逝了,她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种恍如昨日的错觉。
“后来呢?”林宇头也不抬,语气甚是平淡地问道,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她们的事表示出了感兴趣的样子。
方细露深吸一口气,两只手轻轻交叉起来,低着头缓缓回忆道:“初见的时候只是简单的认识,对他没有太深的印象。”
“接着我那个朋友一有机会就约我出去玩,而每次他和朋友自然都在场,一来二去就渐渐熟悉了,对了,那时候他还在上大学。”说到这里方细露有意地停顿了一下,初入社会时她心思还挺单纯的,回想起来当时的他倒是费了一番心思,去的地方都是经过精心挑选,没有惹得她这个乖乖女产生过哪怕一丝的反感。
“随后他对我的意思表现得越来越明显,加上他人还不错,时机成熟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在他准备大学毕业的前一年,我们就结婚了。”
“哎?结婚了?”白霜显得有些错愕,如此说来,方姐的前夫岂不就是她的初恋情人吗?
“嗯,匆匆结婚了。”
“他们都不同意吗?”林宇留心到方细露的补充描述,看来发生在这个女人身上的故事要比他想象中的要曲折多了。
“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方细露轻摇着头苦笑道,她当然知道林宇说的他们值得是谁,这个人太敏锐了,甚至令她感到有点害怕的地步。
“方姐的伯父伯母不同意吗!?”林宇没有因为方细露的夸奖而有什么反应,边上的白霜反而一脸肯定地问道。联想到伯父伯母禁止方姐在念书的时候谈恋爱,不允许她和一个还在念书的学生谈恋爱可以说顺理成章的吧。
“没错,更糟的是他的家人也不同意。”方细露回答得很痛快,嘴边在点头说话的时候甚至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看向林宇的眼神因为这句话而渐渐变得深邃起来。
林宇方才的问话有个很特别的字眼,那句话多了一个都字,这说明他猜到了双方的父母未曾同意,像白霜考虑到的只是她的父母,但他到底是怎么确定这种几率很小的可能性呢。
“你是怎么猜到他们都不同意的?”就在白霜沉着小脸替方细露心疼的时候,她却更想知道自己心里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是什么答案。
“你又是怎么确定那不是顺口说的?”林宇的目光依然沉在火光之中,说话的语气很缓慢自然。
林宇都这么问了,那就证明她没猜错,得到答案的方细露微微笑道:“直觉。”
“你的父母不同意是明摆的事,若不是他家里也有类似的问题,那你们根本就没必要如此着急的结婚。”
林宇合情合理的解释让白霜恍然大悟,白霜这才知道他一早就猜到正确答案了,心里不禁有点小小的挫败感。
“那你能猜得到是什么原因吗?”方细露看向林宇的眼神中有点挑衅的味道。
“不能。”林宇很直白地摇头认输,实际上就算方细露不这么问,他心里也有不少的假设,但因为线索太少他无法确定。
方细露见状感到有些无趣,便不再卖关子。“他的爷爷曾经做过**************副主席,父亲是H省军区总司令,家族里的人几乎都是和官沾边的。”
白霜不知道方细露所说的那些官职具体有多大,但光听主席司令这些课本上偶尔出现的名词就知道小不到哪里去,如此想来她男朋友的来头真是太大了。
也怪不得男方家里人不同意,即使方细露的父母都是教师,那也顶多算是个书香门第,在这种无比显赫的家世面前充其量只能算是一草根平民。他们接触到的东西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即使现在早已不是古时候的封建社会,但不管她们愿不愿意接受,门当户对的观念依然存在这个世界当中。
其实听到这里白霜已经感觉差不多了,毕竟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故事,结局都已经注定以悲剧收场。旧事重提只是让方细露徒增伤感难过,她当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画面,若一开始她知道是这么回事,肯定不会问的。
方细露没有在林宇的脸上捕捉到一丝的变化,她相信他对这些官职肯定不会陌生。就像当初她刚刚接触前夫家庭在网上搜索那些信息的时候,完全被震惊的她可是过了许久才能完全消化,她现在不得不能得出林宇城府太深的结论。
“大学毕业后没多久他就去参军,几年后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和我离婚,我同意之后就这样到了现在。”方细露轻描淡写地把故事说完,脸上并未表露出什么复杂的神情。
“对不起啊,方姐,我不知道……”
“没关系。”方细露笑着打断白霜满怀歉意的话,又不是别人逼着她说,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这么多年来方细露第一次和外人述说自己的往事,倒不是她还耿耿于怀,而是她不认为有这种必要性。像这种不算光彩的过去,除了让别人感到同情和怜悯还能有什么呢,要知道这两样东西早在很久以前她就深恶痛觉了。
“他们是绑架了你还是绑架了你女儿?”
林宇的话让方细露浑身一僵,就像在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一块巨石,在她的内心之中掀起惊澜无数。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方细露的脸色一改之前的从容,紧张地向林宇发问。
“显而易见。”林宇平淡地看了方细露一眼,他的语气有力而肯定,但没有详细解释的下文。
就在白霜面露惊讶之余,方细露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眉头紧邹的她紧紧地闭着嘴巴,交拢的十指渐渐使着力,胸前的起伏邹然明显,杂乱无章的节奏让人一眼明白她的呼吸有些紊乱,这一些都在说明她此刻处在非常紧张的状态当中。
“他们先是找人绑架了我,把我关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里面,威胁我如果不同意和他离婚,就先把我的两个女儿杀掉,然后再送我到阴间和她们相会。”哪怕方细露再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这番话话还是有很多停顿的地方,语气也没有之前的轻松而是变得沉闷缓慢。
其实方细露完全可以选择不去回忆这些尘封在黑暗角落的事情,但挂在林宇脸上的双眼像是有了魔力,他仅仅这样面容平静地注视着她,那清净地双眸就让她心中多一双无形推动她抉择的黑手。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他们不知道这样做是犯法的吗?”疾言厉色的白霜此刻非常愤怒,她把方细露的一切举动都看在眼里,从挣扎中做出抉择的她还在努力恢复平静,可见这件事对她造成的影响有多么巨大。
方细露闻言只是苦笑了一下,和置若未闻的林宇一样没有回答白霜的问题。
法律当然不仅仅为那些人服务,问题是他们有方细露不敢寻找法律保护的筹码。打官司是讲证据的,他们会给她留下证据吗?当然不会,别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地绑架她,就肯定有吃定她的充足准备,更何况按照当时的情况估计法律也无法保护她。
那两个星期是方细露至今为止中经历过最黑暗的日子。开头他们采取的还是怀柔的手段,试图用金钱名利让她妥协,没想到她几乎想都不想地严词拒绝,才开始用上手段虐待折磨她的身心,后来的事实正面他们还是低估了这个看似温柔顺从骨子里却坚定不移的女人。
她是一个身体素质很一般,加上他们又有所顾忌,手段自然只能点到为止。不过以那些花样繁多专门对待罪犯的手段,一般人肯定也撑不过去,但这个女人就是神志不清了仍然死死咬着嘴,伤痕累累就是油盐不进。
他们都曾一度怀疑自己得到的情报存在错误,那几个人自己又去确认了一遍,最后不得不在私底下佩服她那坚如磐石的意志力。
最后他的母亲不得不亲自来和方细露谈判,她告诉方细露自己的儿子已经决定要和她离婚,方细露第一个反应是不信,即使因为他常年在军队服役少有联系,她对彼此的感情依然信任非常。
这位十分陌生的母亲和她直言,如果她的儿子回来向她提出离婚,那么她就必须答应,否则她最后不仅会收到法庭判决的离婚书,还会失去两个女儿,反之就会接纳她,从此不再干涉他们的婚姻。
心系女儿安危的方细露同意了她的赌约,那时候还有两个月自己的丈夫就会服完兵役回来,而半年前他最后一封书信上面写满的依然是对她和女儿的思念。她没有理由去怀疑丈夫对自己的情感,就如她始终坚信他不会抛弃她们母女一般。
回家之后发现两个女儿都被他们安排的人照顾的很好,松下一口气的方细露大病了一场。好在当时两个女儿还非常小,根本察觉不到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有和她们说过那些事,她不希望她们的人生当中充满怨恨。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余下的两个月显得特别漫长,方细露在事后没有得到什么恢复,整个人反而更加的消瘦。
他的母亲表现得太有自信,这令方细露非常的不安,他们能做到这种地步肯定有很大的把握,若不是两个女儿还需要她照顾,她都不知道那些空余的时间应该如何渡过。
方细露再次看到他那变得魁梧的身影是出门买菜回家的时候,他看向躺在摇篮里熟睡的女儿眼神依然温柔,但抬眼看她的时候却蒙上了寒霜,一开口就是令她精神几乎崩溃的无情请求。
他没有解释原因,即使方细露在他面前无力跌坐在地上泪如泉涌,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她身边走出去的。
在以泪洗面的三天后,她在他那陌生的冰冷神情注视下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事后方细露很有骨气地拒绝了他们协议离婚付给的一大笔钱,但别人并没有因此多给她一个欣赏的眼神,心如死灰的她自然也无心关注这些事。
自那以后,支撑方细露继续活下去的信念就变成了自己的两个宝贝女儿,若是没有这两个掌上明珠值得她牵挂,恐怕她早已不在人世之间。
几经考虑方细露还是转了行,从为人师表到勾心斗角,在针锋相对的日子中渐渐找到了另一个自己,宛如凤凰般浴火重生,真正褪去青涩的她蜕变成了一个自己从没想过的样子。
“他现在有儿女了吗?”林宇的问题和话都很突然。
方细露面色平静了许多,只见她轻摇着头回答:“不知道,最后一次从朋友口中得知他消息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没有再来看过自己的女儿?”
“一次都没有。”说话的时候方细露自嘲地笑笑,白霜则是在心里替她难过,竟然遇上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你们会活着回去的。”林宇的话总是充满了跳跃性,白霜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维,没有前言更不搭后语,感觉和他说话总是要浪费很多脑细胞。
完全恢复正常的方细露闻言稍微愣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像她们做出保证,转而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充满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林宇没有回答方细露的问题,一只玉箫从他的袖子里划了出来,在她们两个惊疑不定地神情中,箫声很快随着动人的旋律回荡在洞穴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