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季来临得很快,小小的圣托里尼瞬间被人潮挤满,我的小茶庄也迎来各地的陌生人。我带着相机出门,夏季到来,有些炎热。我穿着宽大的卡其色粗布裤子,丝绸上衣,随意地弄个简单的发髻,插着夜市里淘来的古旧的簪子,这模样,初看是个落魄的女子吧。许是看多了那女作家的书,身上沾染了些流浪气质。
我站在较高处,拍俯视圣托里尼的照片。从镜头中看这美丽的地方,我有些晃神。害怕它会突然消失,我抓不住。圣托里尼本就是因为火山爆发而产生的岛,会不会有那么一天,火山再次爆发?我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不敢去多想。但还是有一丝落寞,美好的东西总是脆弱的,即使得到难免担惊受怕。
匆匆拍了张照片,我按照原路返回,沿路又抓拍了几张照片——人头攒动的咖啡馆、取景圣地的悬崖边拍婚纱照的新人、手牵手穿情侣装散步在街头的情侣、放在围栏上两盆相依的月季……越是拍照,我越是愧怍,因为自己的落寞而愧怍不已。
我想我还是躲到自己的秘密花园去,减少伤害。
上午的时间全花在拍照上了,将照片传给了编辑,告诉他近期不会再拍照了,等旺季过去再传照片给他。下午能够花全部的时间来看书对我来说是件愉悦的事,所以中午心情大好,为静美和ALFIE各泡了柠檬水——每当我心情好的时候就会亲自为他们泡茶。
“不要打扰我哦。”我对静美和ALFIE嘱咐道。关上后花园的门,盘腿坐在藤椅上,认真地看起书来。悠闲的午后,一杯红茶,一本好书,一首好曲,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因为我的好心情,把所有的烦恼全都一扫而空。天暗的时候,我正好将书看到一半,将书签夹在里面,像以前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全部行当拿进屋里。
“柳柒姐。”
“什么事?”当我搬完所有的东西时,静美叫住我。
“有人送来这个。”静美指着墙角,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怔住了。种着雏菊的小马槽。
“谁送来的!”我急切地问。
“大……大概是快递公司吧。”
“是吗……”
“柳柒姐,你没事吧?”
“没事。”我淡淡地笑,“我先上楼了,麻烦你了。”
“柳柒姐,那晚饭……”
“我拿点糕点就行了,你和ALFIE吃吧。”
“嗯……”静美担心地点点头。
沐让快递公司送来的吗?他为什么要现在送来,一年多来没有电话,没有邮件,像是消失一样,以为不会再出现在我生命中人,为什么又要打乱我的生活。本想把关于沐的一切好好回忆一遍,然后全部忘记。就像是把所有回忆放进铁皮饼干盒里,盖紧盖子,然后埋进土里,直到腐烂,再也不去触碰。可笑,原本以为江头潮已平,却因这马槽泛起涟漪,是在嘲笑我忘不掉你吗!
好,那就干脆一点,把关于你的一切全都忘记,我打开文档,找到沐的照片的文件夹,单击右键,删除,确定删除文件夹及其所有内容吗……只要食指一动,我就能忘记你了,对吧?
我只要按下去就可以了,忘记你,忘记你,忘记你!我闭紧眼,在心中呐喊着。觉得这样于事无补,我调整呼吸,慢慢睁开眼,看见自己的手微微颤抖,最后无力地按下取消,像是耗费了所有的精神,我趴在桌上,不能动弹。感觉嘴角涩涩的,我是在哭吗?用手拂过脸颊,一片干涩,我怎么忘记了,我已经不会哭了……
小美人鱼的代价是化为泡沫,我的代价是忘记哭泣,即使再怎么难过,我也不会有眼泪。
等待是一生最初苍老,那么离开你时,我已经苍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