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就变了。
变到哪儿去了?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似乎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吃饭,睡觉,打篮球……
可就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改变了。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有些东西改变了。
在我的心里。
这种改变甚至那几个货,也都感觉到了,他们还一个个地在看过那个躺在床上,全身上下插着无数莫名其妙的管子的苏宇回来之后,劝我说:
“没事儿,那小子命挺大的,那个姐姐把他救回来了,所以他一点儿事也没有,你也别再怪自己了。”
“嗯,是。”
我笑着回应。
只是心里却像有无数个声音一起在喊着骂我:
骗子,你这个骗子!
从那天开始起,我就开始成宿成宿地睡不着了,我的外号也从帝QQ变成了国宝熊猫……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其实我很多事情都知道,只是不想说……
因为觉得没什么值得说破的。
整整一个月,我都是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的。
经常在吃饭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怪怪的,感觉面前坐着的人,似乎都是外星来的人一样。
经常在站队听社长讲话的时候,突然就眼前的一切都被旧照片似的那种泛黄色给埋了。一切都变得极为陌生,陌生得让我害怕。
经常在宿舍里发呆的时候,会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周围空间,都在缓缓地扭曲着……而偏偏越是这样的时候,那个混蛋小子就不在宿舍里……
所以我逃了,逃到了7088室。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在这里,那无论是阿哲还是俊少,一定会留一个下来陪着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
所以我才会这么利用他们来逃跑……
挺卑鄙是不?
我知道,可我就是想逃。
这种情况,一直到阿栋那小子在某天下午跑过来告诉我:
“你知道么?苏宇醒了。”
他醒了?
我眨眨眼,突然意识到这几个字的意思,然后亮起眼,还没等我再说什么,这臭小子就抢着接了下一句:
“不过好像……失忆了。”
我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
……
真的是跌到了谷底。
这天是周末,我居然都不知道怎么回的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学校旁边就遇上焦笑豪他们那群痞子,又是怎么跟他们起的冲突。
然后……
又是怎么凭着自己这么一副身板儿,居然把他们十几个打到拼命抱头跑的……
好,我承认,是有点儿夸张了,也的确是没说明白,当时我的身边就跟着阿栋,阿哲和俊少他们三个……
但那又怎么样?
这始终不能打消的确是我下手最狠的事实。
总之就在这么几次之后,头一个忍不住的人跳出来了——
居然是我那个白痴小叔叔……
他拉着我,趁着人家父母去办手续,病房里没人的空当,带着我去了他的病室。
……我承认,当我看到那个抱着自己,头靠在玻璃上,被阳光整个包裹起来,却显得一脸无助的再熟悉不过的人时……
我的心跳,竟然是漏了一拍的……
没错,是漏了一拍,因为我知道,是我害了他。
低下头,我没了看他的勇气,同时也奋力地挣开了小叔的手,跑出了医院,冲到草坪上,一不小心摔倒,就这样不再爬起来。
不想爬起来。
阳光真的很温暖,它慢慢地把我整个裹起来,把我心里最阴冷最黑暗最潮湿的地方也裹了起来,一点点地晒干,一点点地温暖。
我居然睡着了。
就在他住院的地方,就在那块草坪上……
失眠了快一个月的我,居然真的睡着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一切似乎都清楚了起来。
抬头看看周围,好像一切都还好,只是夕阳已经开始下山了。
愣愣地坐了一会儿,我正准备起身,拍拍屁股走人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了他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从病房里溜了号出来,坐在草坪边的长椅上,拿着一本故事书,跟一个小女孩在讲着什么。
他的两个膝盖上,另外一只手臂里,还有肩上,背上……
都挂了无数只的小……
呃,好吧,是无数个小孩子。
他们都是穿着病号服,然后个个都是乖乖地趴在他的身边,听着他讲故事……
那样的场面,居然让我想到了我曾经在一本儿绘图本里看到过的,一群小精灵裹着一个坐在花蕊里讲故事的美丽少女的场面……
那故事叫什么来着?
嗯,是拇指姑娘,还是别的什么?
什么都好,总之他还是个重伤员吧?
看看他那张就算是他爹妈来认,估计也很需要花一点时间的脸,我忍不住想上前却他,结果还没走两步,就看到他似乎是讲完了一个故事,合上了书,然后一脸认真地跟那些小恶魔们说:
“好了,今天就讲到这儿了,该回去了。”
当然,一群小毛孩子,怎么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于是免不了的一场闹,一场哭。那场面热闹得我看着都觉得头疼。
可他不。
他不但没有表现出似乎这场面有多让人头痛的样子,反而还很悠闲自在地拿起一本书,自顾自地起身,完全不理会那群小恶魔。
小恶魔在初时看到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法没用的时候,老实说是有些儿懵圈儿的,但很快,他们就发动新的技能,其中一个整个人从背后扑上去,另外两个分别抱着他的左右腿练习考拉抱姿,还有一个索性整个扑到他怀里,挡着不让他走。
可他没有听他们的,相反在他停下来,认认真真说了几句话之后,那几个孩子都基本松手了。
只有一个……
只有那一个,也就是抱着他背那个孩子,死活不松手,甚至还叫嚣着要他陪自己在医院里住着,一直到永远。
……有这么咒人的吗?
我挺恨那孩子的,尽管他是个孩子,可越是孩子,越不理解自己说出的话有多毒辣,多残忍。
咬咬牙,正准备上去说两句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对着那个赖在自己背上的男孩很灿烂地一笑,说了些什么,然后看着那个男孩从震惊到平静,接着再到惭愧……
默默地,他从他的背上下来了。
整个过程,我看得完全都是目瞪口呆,据说他们无聊的时候,还真的塞了个鸡蛋进了嘴里。当然那是熟的。
只是我不明白一件一事:
失忆的力量,会把一个人,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