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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哇……”没走出多远,闾严便又痛苦地弯下了腰,整个面部都发生了痉挛,眼睛充血,青筋暴起。料想中应该是会喷出一大口血才是,结果身体有了吐血的预感,实际上却只是干呕。
躯壳想要蜷缩下去,意志力却让他颤抖着直起了身子,很用力地握紧了手中槊,指节微微发白。
身体状况出了问题,自然是该停下。但为了安全起见,势必不能再待在这个视野开阔地,否则那只发出咆哮声的兽类,只要稍微靠近了这里一点,立即就会发现他的存在。想要躲藏或是逃避,第一要求都是先远离这里。等到进入林地山野之类的地形,才能另作他算。
步子一次次地迈了出去。
却显得极为的艰难、僵硬。
每一次迈步,中间都会产生停顿,然后面皮抽搐、汗出如浆,然后再次前行。
没了鞋子,脚板生硬地摩擦在石砾上,很快就已变得血肉模糊。然而血液与皮屑留在了石缝之间,却也很快就褪色变质,化作了飞灰,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这不是中毒,也不是因为石头会腐蚀,而是纯粹的“衰老”。
在闾严面沉如水的表情之下,是整个身躯都在发生着怪物一般的畸变!!!
先是左足变得发黑、枯瘦、皱纹横生,然后再是左膝,依旧往上延伸,体貌急速衰老,变成一个半入土的垂垂老者。继而又是从右足开始,当左膝急速衰老之后,它竟是相反地出现了年轻化,皮肉和筋骨都在转瞬间恢复了弹性、坚韧、有光泽……如同是DNA的双螺旋结构,这副肉身的年轻化与衰老化,居然是纠缠了起来,循环往复,不死不休!
闾严的年龄再也无法被确定。
他剩余的命寿宛如波涛起伏不定。
潜藏的生命力仿若龙蛇斗舞,上蹿下跳。
老幼时期的生命形态螺旋式地交替显化,整个生命进程线都因此出现了紊乱。体内的泉海轮若隐若现,八卦阴阳鱼也再度显化,同时却又频频失影,振荡出了一种闻所未闻的波动性灵力,辐射向了四面八方!
灵能的逸散无法控制,竟然是令身周的风雨,都变得扭曲了!
自此,人若夜中烛火,再难隐藏!
“乙!!!”闾严面色乍变,终于是醒悟了根由,不禁一声低吼,却又立时收声。
脸上的惊怒变为了恓惶,于是脚下的几块石头骨碌一动,他的身形即刻就已化作飞鸿,藏在低空里,如影子一般闪掠了出去。
“哞——”
“嗷——”
远方再次传来了巨大的兽吼声,声若轰雷。一道像是牛叫,分布在东方,一道像是狼嚎,出现在北方。
闾严心头一沉,闪掠的速度顿时又快了个四成,近乎施展到了目前的极致。即便身体痛得好像要撕裂,他也不曾顾及,任凭强风将自己身上的血肉,一块块地剜下,毁为齑粉,然后又在麻痒的异感之中,长出新生的血肉皮肤。
天上的飞鸟又一次吸引了他的注意。
耳边有风声猛灌,扑棱扑棱的翼声却依旧执拗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啪!”
“啪!”
“啪!”
“啪!”
……几只黑色的幼鸟突然摔死在了他的前进道路上。
然后是更多的黑鸟,如冰雹一样地落了下来,在他身旁摔得粉碎,成了一滩又一滩恶心的血肉。
闾严至此才知,原来空气中越来越浓的香气,竟然都是来自这些鸟类的内脏!
奔掠之中,抽空回了一下头,狼顾狐疑的目光,立刻就变得震惊了。因为他发现,东、北两个方向的地平线上,此时居然都有无数盘旋在半空的黑点,呈一个漩涡状,凄厉地嘶鸣着。看这架势,居然像是在围攻着侵犯者。而他的头顶也是聚集了大量的黑色鸟类,同样是围成了一个漩涡,只不过大多都是幼鸟,体型不一,却明显都处在发育阶段,并非成年体。
风雨已急,天地间重新变得晦暗。
他搞不明白这些奇怪的黑鸟幼体为何围绕着自己齐飞。前一刻还以为是凑巧,又或是逃跑,再后来还以为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让它们产生了庇护所的念头。
却很快……
他就明白了。
——它们是在保护他!
一道道金色的线条,微微偏暗,凭空而现,闪动在了他的周遭。每一次的闪现,都伴随着锋利的气劲,且必然会收割掉一条性命。这些金线与乙在最后关头,破开他造出的维度断层逃生时的眉间金线,是一致的。威能显而易见,绝非凡俗。一道金线便可以破开他的最强手段,那么百十道金线如鱼跃而至又该如何?
黑色的幼鸟群护在他的身边,替他挡下了这些攻击。
于是一只只地哀鸣,啾啾地叫着,声音凄厉而尖促,然后坠落,然后砸在石头上,砸出满地的血,黑羽飘零。
幼鸟在这里,其父母又该在何处?
自然是在后面!在那地平线上豁出性命,牵制着更加强大的敌人!
……闾严心中生出了一抹震撼。
还有惘然,还有动容。
却随即就又起了更深的疑惑:它们为什么帮助自己?
思及此处,思绪骤断!
因为痛苦瞬间加剧!
因为脊柱中被他称之为“第四脉”的金线,猝然也是显化了出来,甚至刺出了他的体表,如同正在缝衣的针线一样,在他的身体上开始了钻进钻出!
“啊啊啊啊啊啊!!!”
疯了似的嚎叫。
脚下的动作也干脆是变为“砰砰”的炸响,每一步都用起了死力,粗暴地发泄起了他的痛苦。
“你们到底都是什么人?!”
“如此算计我,总有一天,我要你们不得好死!!!”石头炸裂,然后飞溅。他漫无目的地咆哮,眉眼也变得极度暴戾,竟令远空都响起了一声闷雷,仿佛苍天都已知晓他怒,“轰隆隆……”
紫红色的电光蓦然劈了下来,天地骤亮!
顷刻的工夫,地平线就已到了眼前,再不是扁平的线条,而是成了一片黢黑的森林。啾啾的幼鸟之鸣,听得令人心痛,已是越发地哀切、凄戚,同样也是让闾严胸中的暴怒之火,燃烧得愈加炽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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