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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尾镶玉,刀柄烙梅。
这是一把秀丽得只适合用来观赏的刀。
但它却偏偏快若电光火石,让人还来不及反应,便已刺进了他的右肋。
动作无比地顺畅、干净、利落,似乎演练过了千百回了一样,刚巧是从第五根肋骨与第六根肋骨的空隙里,庖丁解牛似地刺穿了其肝脏。杀人时还能这般毫无烟火气,笑得天真无邪,甚至还略带懵懂与羞赧,这种境界的高妙,简直就该是杀手界的至高无上!
“呃……咳咳咳……啊咳……咳……”闾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同时也难以自抑地轻咳了起来,咳出了一点血沫,也咳出了无限的惊骇与不解。
“你……为什么……”他已望着荥空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啪嗒”一声,左手不小心抓着的书掉在了地上。右手本来伸出去还想亲昵地摸一摸荥空的小脑瓜,也颤抖着,僵在了中途。
所有的人影,都如泡沫般消失了。
通向大门的廊道,也瞬间安谧了。
闾严至此才知,原来幻象竟将他玩弄于股掌,耍得无比尽兴。他眼里已是弥漫出了浓到极处的痛恨,就仿佛遭受了至亲与手足的背叛,却已然无力回天。
似知身亡在即,命不久矣。
痛心疾首地望了荥空一两秒,见荥空笑而不答,他便右手捂着那把刀,作低头之状,看向了那个血液狂涌的伤口。
这是一个临终之人该有的反应,因为人总是希望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不想死不瞑目。
只是他才刚刚头颅半低……手臂化作残影,却猛然就是一拳砸了过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立时想要击退眼前的荥空!
“轰!”一时空气爆鸣,竟有风声如雷!
镇灵阵的压制,在心中绝大的悲怒之下,短暂的被冲破了。于是怒气勃然,便也有灵能浩荡,整个阴阳鱼都如沸腾了一般,鼓胀起了汹涌的灵力。
书页哗哗地动,一阵东摇西晃。
周遭有清光狂闪,阵力欲要再行束缚。
他眸中也有刻骨的戾,凶狠如一头嗜血的豺狼。
但那拳头却才行至半途,便就陡然没了力气……忽地软了。
——他背后突然又被捅入了另一把刀,以致令他浑身一震,瞳眸大睁!
“哎呀呀,闾大哥你可真是不怎么仁慈呢!为何死到临头了,还想着拉上别人垫背呢?你这无论如何都得咬下敌人一块肉的性子,可实在是不让人欢喜啊!”卓傅形如鬼魅地出现在了闾严的背后,笑嘻嘻地说道。
人来得无声无息。
刀刺得突兀至极。
似在晴空万里时,猛地被一道雷给劈中了。闾严的脑袋极度僵硬地转了过去,眼神惘然而震骇,简直是到死都没想到,半点都不能理解。不能理解这两人为何对他下手,更不能理解这两人的刺杀手段,为何连他都感到一阵阵的心惊胆颤,几乎御无可御。
“为……为什么?”他颤抖着嘴皮子,呆若木鸡地问道。
血液染红了衣裳,终于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在他的长衫上通行成了一前一后两道血色的瀑布,艳丽而腥膻。生命力的流逝,疯狂得如同饕餮张开了血盆大口。
荥空被他骤遏的拳风迫得急退了半丈,但那笑眸里,竟无端端地染起了悲。
卓傅则犹自轻笑,就仿佛是取了一条事不关己的狗命。
“为什么?”他玩味地笑着,反问着,手却不离刀,并且微微地移动起了刀刃的位置,似在进行调整,又似在恶意地施加折磨,“你不是一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你,而你却始终找不到它,不管你怎么呼唤,它都不现身吗?”
闾严的面皮痛得开始了抽搐,闻听此言,却是死死地盯视起了这个才与他见过一面的青衫少年,恨意滔天,又藏无穷的怒。
“它?”
“它是谁?它在哪?”闾严咬牙切齿地问道。眼珠子里面,竟是一瞬间就蔓延起了无数的血丝,颈红筋暴的,狂躁得宛如两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磔磔磔磔磔磔……”
“你居然到现在还不知?”卓傅因惊讶而发笑,一时竟露出了十足的讥讽,“它一直就在你身边啊!如影随形!”
“不可能!它一直都在很远的地方看着我!它明明就在那宣余山上!”闾严半点的惊疑不定都没有,一开口就狰狞地否定道。
卓傅见他这般,目光却顿时一冷。
“闾大哥果然好心计!事到如今,居然还敢操弄诡谋!如此干脆地示错,是想激我下意识地驳斥你的谬误吗?”
“可我纵然告诉你又何妨?”
“它其实不在宣余山,更不在什么别的地方,而是……就在你的身体最里面!”一语石破天惊,卓傅一双秀气的眸子竟都开始了狞笑,“它想出来吞吃掉‘你’这层壳,但出不来,于是……只好便由我们来代劳了。”
“明白了吗?”他望着呆滞的闾严,笑意渐敛,“明白了就上路吧。”
话落时,钢刀兀然便是一动!
“噗”的一声响,刀腰处的伤口骤然被撕裂,血液一喷,竟就是有赤橙色的光芒染血如焰,绽成了一朵跳动的莲花,艳艳而舞!
闾严的眸中惊悸未退,惘然犹存,感受到这背后刀绞的剧痛,则是立时就回过了神来。所有的纷杂念头,都如碎雪遇了残阳,刹那无踪。只剩下一份不甘,狂乱得如同黑夜中的大火,膨胀出了无边的恨悷。
“老子出生入死恁多年,想要杀我,哪有这么容易?!”
“你绝不是荥空!你们全都该死!!!”见得“荥空”还想在前面的这把刀子上弄出另一朵火莲,闾严一声暴吼,当即就是冲冠而怒,遽然作出了一个抖动,令浑身上下俱如雷击电打了一般,噼里啪啦地爆裂出了一串密集的气爆声。
空气围绕在他的身遭,竟是由无色无形,须臾化为了雾白之色!能量压缩,然后剧烈爆炸,竟是导致周遭的书架与阵禁,一瞬间全都轰然而颓,强行被挣脱了所有的束缚!两把刀“咻”的一声就迸了出来,如满弓的箭,速迫流星!
那决死的意志,何等的恐怖?
乃至是从伤口里迸溅而出的血液,都携着无比细碎而巨大的动能,赫然成了一片枪林弹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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