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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绝云气,负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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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统一华夏以后,小篆成为官方统一的文字,故小篆又称“秦篆”。

因其体势修长,讲究对称,笔画停匀,用笔起收不露痕迹,体态端庄而妍美。自秦以后,直至明清,乃至近代,历代的书法家大都把秦篆奉为圭臬,取修长的纵势为体貌。

闾严习过书法,且还造诣不浅,看见八个飘在青铜鼎鼎口上方的光符文字之后,自然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认出来了它们的字体,也认出来了它们的意思。

于是他起笔藏锋敛毫,行笔中锋,收笔多垂露,字迹鸾漂凤泊。纵然每每在转折时,便有奇异的力量,阻他,扯他,斥他,偏他,他写起来也一概都是行云流水,毫不停滞,毫不拖泥带水。

于是响应喉部隐而不显的延真轮的冲动,他唱诵,他吟咏,一边游走,一边挥毫落墨,于是一波波的灵能,便也渐渐从鼎中凭空而生,化为无色透明的气流,如龙卷风一般,扭动着,相继冲进了他的身体,灌入了某个隐秘处。

本来形势一片大好。

但当他走过了外围成圈的八个青铜方鼎,来到最中间的一个青铜圆鼎面前时,他才知晓事情远没那么简单。

他居然不识这上面的两个字!

他原以为十符之中,去了八卦,剩下的两个应该是“阴阳”才对。可现在居然发现不是!不仅不是“阴阳”,甚至就连“日月”、“宇宙”、“天地”、“光暗”、“黑白”、“古今”、“时空”、“枯荣”、“生死”之类的词也不是!而且连秦篆都不是!

怎么会这样?

他呆愣当场。

神情一窒,便再不复行云流水,反倒无从下笔,不知接下来该怎样做。

于是突然间,神鼎台就像是一个受到了欺骗的孩童,变得无比气愤了起来。

它好像在说:“你刚刚摹得那么好,原来都是假的?你竟敢骗我?!”

然后一丝磅礴的力量,便顿然击在了他的指尖,令他一声痛哼,身体如遭雷击,指骨都险些断成了几截。

然后所有的青铜鼎都开始了颤抖,铿铿作响。鼎侧的浮雕由静化动,突兀旋成了一片墨影,也旋成了一群脱缰野马,那一瞬间的狂躁,更像极了一场毁天灭地的黑风暴。而八卦所化的八个全息影像,也是很快就明灭不定了起来,仿若是风中残烛,即将熄灭。

然后所有的龙卷风也不再平和,并展现出了狂暴的撕扯力。转瞬之间,就化为了一道道无形的刀片狂潮,将他一身的衣物割了个七零八落,血口无数,宛如凌迟。

然后那股催动他喉部延真轮的力量,也开始了大肆的破坏。眨眼的工夫,就令他口鼻溢血,两眼通红一片,头皮上的血管也都鼓出体表,仿佛是一条条吃痛的蚯蚓。

一道庞大的灵压,如泰山般压了下来!

像是一个铁笼,方方正正,霎时便困死了闾严的身形,将其四面八方的出路,都堵了一个满满当当,再无逃生之机。而神鼎台四周的空气,也顿时如那老旧的黑白电视机,密密麻麻出现了无数紊乱的波纹,甚至还有了清晰可辨的“滋滋”声!

“快躲开!”

“快退!”

“全部闪开!”

“小心!”……有人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震恐莫名。一传十,十传百,于是围观的百千人,登时就如见蛇蝎,面色惶恐,仓皇而避!

“唰!”白发青年见之色变,也当即就是一个闪动,躲到了极远处。

“哈哈哈哈哈哈……”站得较远的官红子,见状而失态,却是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得无比舒怀,也笑得无比恣肆,全不掩饰他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憎恶面孔,“竖子狂妄!果真自取死道耳!”

“阿绫,呜呜呜呜呜,闾严怎么又这样了?我不要他死……呜呜呜呜……我不要他死……”荥空双眸噙泪,瘪着一张嘴,立马就开始了哭泣。问葵司,葵司却也完全说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因为就连她自己也是无比的担忧,情不自禁地攥紧了衣袖。

“阿驽,不要冲动!你上去也无济于事!你救不下来他!”奎驽忧心深切,身外血雾瞬息朦胧,却还未能展开血变,就被葵司一只手给挡在了前面……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前面怎么了?”、“那人怎么了?”……后边还有很多人,眼见前方起了混乱,很快就开始了问询与打听。

“还能怎么回事?无非是不知死活,狂妄到想要写出‘逍遥’二符,遭受反噬了呗!”

“磔磔磔磔磔磔……枉我还以为这人天纵其才呢!却不想,他也是一个早死鬼,而且还是死在自己的狂妄无知上。”

“我看啊,还真是高估他了。”

“唉,其实才能低些,真的不可怕。可怕的是低而不自知,硬是要哗众取宠。”

“哼!无知蠢物!真是活该!简直污了我的眼——”黑崛自然也不介意落井下石一番,极尽鄙薄与唾弃,回报一下刚才的那些羞辱。只是……这话却还没说完,唇边的那丝讥讽也还挂在上面,他的表情便又瞬间凝固了。

……

……

闾严痛苦得浑身战栗。

裹在脸上的白色绷带,转瞬间就浸透了血。

他身子慢慢地矮了下去。

他都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他却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了好多的议论声,唧唧喳喳,讽刺羞辱,污言秽语,用尽了各种轻蔑的方式,也高频率地重复起了一个词——“逍遥”。

原来这两个字是“逍遥”?

原来这两个字是“逍遥”!

他眼神猛地一亮,这才蓦然忆起,这种字体应该是“鸟虫书”,是隶属于“钟鼎文”的一种变体,也是春秋中后期至战国时代,盛行于吴、越、楚、蔡、徐、宋等南方诸国的一种特殊文字。常以错金形式出现,高贵而华丽,富有装饰效果,又变化莫测,辨识极难。

时空穿梭的那个“点”、商朝的长度单位“丈”、18世纪末法国初创的长度单位“米”、近代欧洲起源的物理概念“电磁场”、似与西方接轨的“阜佐国”、统一于秦朝的小篆、盛行于春秋战国的鸟虫书、诸子百家的时代、公元前300年左右庄子所著的《逍遥游》、背后的齐微子雕像、脚下存在了八九千年的神鼎台、能与这些古物发生感应的穗子纹身、来自于葵司的“金血”、四分之一的屖人血脉……

数之不尽的念头,电光火石间,一齐冒了出来!

或相悖、或联系、或承袭、或断裂、或并行、或隐喻、或昭昭……

一个刹那,千思百虑。闾严这才惊觉,这亓星上的环境之错综复杂、文化之变乱纷乘,恐怕比他所想象的,程度还要深得多!

他想要现在看一看葵司,也想要回头去注视一眼那个所谓的“齐微子”,却发现自己身体中的痛楚,已然烈到了极致!

不得已,一声痛苦的闷哼,他便也只能是勉强直起了身子,颤抖而艰难,大汗淋漓,咬着牙,再度将手指放到眼前的圆鼎上。并指右移,逆着极大的阻力,弯弯扭扭地描摹起了这两个迥异到了极点的字。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声音断断续续,无比吃力。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占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

“绝云气,负青天——!”嗓音沙哑而痛苦,念到这一句,闾严却遽然是神色一狠,青筋暴突,发出了一声充满力量感的嘶吼与咆哮!

然后便是一笔斜划而上,如剑而行……斩破云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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