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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所思?他竟然还想试一试‘何所思’?”
“这人到底姓甚名谁?绝不是宣余山附近的人!‘人无归’中,人却安然归。现在莫非还想在‘何所思’中,思清古往今来?”
“我听说神鼎台上的九尊神鼎,比之神幽台上的十八尊烽火神幽,威能与奥秘之大,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人已在神幽台上受伤,如今不作休养,便再试九鼎十符之威,莫非是疯了不成?”
“神鼎台与神幽台,一文一武,一灵一肉,各自迥异。前者测神魂天赋,后者量筋骨天资,各自迥异,哪一个又是等闲?他已这般年岁,却仍旧神魂蒙昧,我可绝不信他能二道兼顾,尤其是神魂一道!”
“这是乘胜追击?还是被刚才的快意冲昏了头脑?真以为这些被我们奉为神台的古物,都能任其践踏?”
“确是痴心妄想,当心人满自溢!”
……
眼望着闾严的步子一步步迈了出去,眨眼之间,便就踏上了南边那座白玉台,人群之中,顿时又是一阵言三语四,七嘴八舌,饱含惊异。虽仍旧有人讽他自不量力,想要借此扳回一丝颜面,比例却是少了很多。大多数人都再不敢轻易下论断,只能沉吟以对,压在心间。
“阿绫,闾严他怎么又去神鼎台了?”荥空略微哭丧着脸,无比担心,无比忐忑地看向葵司,明显是不想闾严再去,觉得这一次绝对会出问题。
“好好看着吧!我相信闾兄他应该有把握!”葵司搂着荥空的肩膀,拍了拍,心底却还是没什么底气。黛眉微蹙,转头望了望奎驽,却见奎驽也是一脸的忧色。
“小子,你真要再上神鼎台试上一场?”
“这九鼎之上的灵画,黄尘清水,龙化虎变,向来毫无定准,不可捉摸。其变势之频频,更迅疾如湍。要画出对应的符来,可是千难万难!且一直以来,受其反噬而亡的人数,都远在神幽台之上!上台者与死亡者的比例,几乎达到了五成!”白发青年抬头望去,微微皱眉,显然也不怎么相信闾严在神魂上能够有什么天赋。
那些在神魂之上,有绝顶天资的存在,无一不是在幼年时期,乃至是刚出娘胎,就已自行觉醒了神魂。而且绝不需温魄丹、醒神丸一类的东西来辅助,全是自然而然的,就突兀吞吐起了天地灵气,体内灵流如溪,周转而不怠。
眼前这小子的骨龄,绝对超过了二十岁,神魂却无半点振动的迹象,体内也无半点灵元产生的波动,哪可能是这种人?
“试一试。”闾严简单一句话,噎住了白发青年所有的言语。
白发青年于是眉头再皱,有些厌其不识好歹。
被隔在人群以外的官红子,见得这一幕,则登时流露出了一丝喜色,不复恓惶,不再怨毒,反倒对于闾严的行为,产生了莫大的认同和赞赏。
当然得赞赏!
神魂犹眠,便去触碰九鼎十符,这岂不是主动送死?
死了当然好!
因为掌门和族老他们,绝对犯不上为一个死人来惩罚自己!就算这个死人生前再如何天资出众,死了就是死了,与一抔黄土无异,绝对不会再有另外的价值!
……
……
所有人都不看好他。
但是所有人都想错了。
不是闾严想要来,而是他不得不来。
气机吸引强烈,两个阴阳鱼也轮转不休,他已经无法避免再一战这“何所思”了。遑论极阴极寒之力,已在其阴脉中凝聚得太多,甚至已然是厚得形成了一层屏障,屏蔽了其体内所有的灵迹。
阴脉异变而初通,他若不再吸纳等量等质的极阳极炎之力,将阳脉也给如此,用以平衡牵制,只怕会有莫大的隐患。短时间内,还不会怎样,但也说不定下场之时,便会生出浩大的异变,引人察觉,难以离去。
而他刚一站上这神鼎台,便也察觉到了。
脚下厚实如大地的一整块白玉里,迫不及待的,便有一股暖洋洋的力量,像火山温泉一般,汩汩而出,快速涌入了他的涌泉穴,中和起了其体内残留的阴寒。
伴之而现的,则是此地的气场,遽然又变了变。加上身后那个忽焉气质大变的齐微神像,此地似乎多出了第四个“东西”!
莫非刚刚那个瞬间形成,又瞬间破灭,如流星一般短暂的第三个阴阳鱼,其实是一枚钥匙,又或者说是一个楔子?
……一个无头无脑的猜测,突然间震动了闾严的心神。
他好像发现了两仪变为了三才,三才又变为了四象,四象接着又演起了八卦。走近神鼎台中心,更是发现眼前的这九尊青铜鼎,鼎口上空蓦然大放光华,出现一个个硕大的清光文字的时候,八卦也开始了变化。
八卦再变下去是什么?
难道是无穷?
……闾严心神再震,隐隐不宁。
“小子,你不会是连碰都没碰,就抵抗不了九鼎十符的威压了吧?抵抗不了就下来吧!此处已无人再敢风言风语!”白发青年竟见闾严发呆,额头顿时就皱出了一川,语气不耐,也是半忧。
却不料无端端的,闾严那不知为何,猝然紊乱的思绪,就又猝然稳定了下来。
于是转过头,看向这白发青年,他居然是首次和善一笑,一笑便如春风赴渡:“多谢!不用!”
然后回首。
正视眼前这尊足有一丈之高的青铜鼎,望着它四面浮雕如画,高速旋转,转成了一片看不清的墨影,他果断便是连衣带袖一点指,指作如椽巨笔,径直落在了上面,鸾飘凤翥,书写起了某些笔划。
同一时间,则又于下笔之时,顺着喉部本该是延真轮的地方,那里传来的奇妙的颤动,吟诵出声,连道了两段话:
“艮为山,动静适时。艮,止也。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艮其止,止其所也。上下敌应,不相与也。是以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也。”
“坎为水,行险用险。习坎,重险也。水流而不盈,行险而不失其信,维心亨,乃以刚中也。行有尚,往有功也。天险不可升也,地险山川丘陵也,王公设险以守其国。险之时用大矣哉!”
言出一霎间,场间众人登时便是双目一缩,缩成了针状!所有蚊音细语,尽化怔忡!所有窃窃私语,只剩万马齐喑!!!
——他摆了一摆袖,以指沾墨,然后便来了一场山水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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