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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少年也走近了,这时闻声,其中便又有人开始了冷嘲热讽:
“梨竺膏?你也配要?”
“堂主既说了你是贱种之后,那么梨竺膏自然也就不配由你使用了。你怎还敢开口乞求?脸也不要,脑子也被驴踢了吗?”
“嘿!一个靠祖上余荫求过来的人,居然门还没入,开口就敢要梨竺膏?真是够没脸没皮的,厚到一定境界了!要知道我们这些师兄弟,进门五六载了,可是连梨竺膏的香气都没闻过呢!”
……
葵司暗暗低头,闻言终于是怒极,差些就将一口银牙咬碎。
既是料不到这宣余部落竟然如此小人行径,也是为那谎言背后的恶意,深感愤恨。梨竺膏是治伤圣药,比之朱珊膏,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宣余部落哪可能不留着一些备用,反倒将其用光?这又不是战时,哪来这种庞大的消耗量?这个官红子刚才还说什么“灵丹妙药,尽可去求”,转眼却就出尔反尔,说一套做一套。这个伪君子,何德何能,怎么也登上了如此高位?
“我要见你们族老!”眼泪一抹,葵司便收起了小瓷瓶,恨恨地站了起来。
“放肆!族老也是你能见的?”官红子顿时脸色一沉。
“我要见你们族老!!”葵司毫不畏葸其目中寒光,重复道。
“族老现在闭关,无法来见。”折姓文士插了一句嘴,试图安抚一下葵司。
“我要见你们族老!!!”葵司却双目微红,死死地盯着官红子,第三次重复道。
“我说了,族老现在闭关,无法来见!”这回连好脾气的折姓文士,也微微生出了几分愠色,“你莫要不知好歹!”
“齐微神像在前,你们也敢拒不来见?!”葵司顿怒,手中一阵黑光闪过,便用力地攥紧了一个黑色的木头雕像,攥得指节发白,隐隐颤抖,却猛地挺直了自己的身躯,手臂高举,“诸子传道百族,齐微子传道鹿蘅。那时你们先祖,都是发过天雷血誓的!不记得了吗?!你们凭什么敢拒绝我?!”
“我今天就要闯一闯你们的‘人无归’与‘何所思’!我看他敢不来见齐微神像莅临!”
说着,不待这宣余山的所属之人连连色变,葵司便愤然走离了殿门之旁,走近了那右侧无人的校场。右手随意地一掷,明明没多大的力气,明明也不该掷上多远,那个被其称作“齐微神像”的黑色木雕,却偏偏是“咻”的一下,就破空而飞,眨眼到了那口水潭之上!
“嗡!”一道类似磁悬浮的奇异力量,凭空而造,出现在了水潭内外!
“咔!”两朵荷花迅速枯萎,潭面无风而起三尺浪,竟是一个弹指间,便尽数冷冻,向上而生,绽出了一朵巨大的昙花!
黑色木雕悬浮于昙花花心的正上方十丈之处,就如蜡上烛。
烛火微动,然后其下面登时就是一道夺目的光亮,拔地而起!
越过层峦!
越过叠嶂!
越过千山万水,亮如大日!
——冰昙之上,出现了一座接近三十丈高的人形雕像,老而矍铄,慈眉善目,又悲天悯人。
其光芒一瞬乍亮,乍亮之后,便是寂黯。
暗如黑夜,却是琉璃。
而雕像塑起,短暂的躁动过后,整个校场内,也都忽然寂静了下来。不单是奎驽与荥空错愕,那群锋芒正锐的少年人,鸦雀无声,便是那官红子与折姓文士,也是一阵怔忡,难以置信。
半晌之后,才另有一串清朗的大笑声传来。
“哈哈哈哈哈哈……”一个白发披肩的挺拔身影,猝然一个闪动,便落在了那座雕像之前,稳稳当当地施了一礼,接着又转过了身来。
“巾帼不让须眉?你这小女娃可真是有意思!这齐微神像昔日曾有百尊,散于各处,十年自毁一尊。明明是数千年前之物,也不知你是怎么保存到了现在?不过既然你拿出来,又言道要闯一闯‘人无归’与‘何所思’,那我等也自无不允之理。只是——”
“你废话怎的那么多?”彻底撕破脸了,葵司便也拗起了性子,浑身都是刺,不等眼前之人说完,便极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规矩我自然懂,无需你来赘言。我只是想知道,既然尔宗山门初立之时,曾许下了天雷血誓,那么齐微神像眼下真的出现了,你们族老又为什么还不现身?”
“……”闻言一窒。
但对于葵司这个弱女子,这白发青年倒也不以之为怒。只是略带厉色地望了望官红子一眼,似转移了怒气一般,怪其为他招致了如此“礼遇”。
见官红子神情微僵,接着他才又转首而回,对着葵司抱以了歉意:“齐微子算是我宣余山的开山祖师,我等皆是宣余山的徒子徒孙,自无拒不来朝之理。葵姑娘神魂已醒,耳目通达,听这四面八方风声隐隐,就该知晓,此时已有无数人闻风而动,欲前来朝圣了。”
“只是我师父他确实正在闭关,轻易动不得。”
“你师父?”葵司愣了一下。
“然也。”白发青年微一颔首,面带微笑,“周某便是族老的唯一衣钵传人。言语不恭些,族老百年之后,山颓梁摧,驾鹤西去,我便将接任下一任族老之位。”
“不知周某代师而至,还能让葵姑娘满意否?”他轻笑着说道,言语之间,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葵司只觉得眼前是一位笑面罗刹,凛威扑面,怕是只要说个“不满意”,就得惹上一场灾祸,不得已,也只能是压下了表面的倔强,忿忿道:“罢了!你来就你来吧!”
语落,她便分花拂柳,缓步走向了那座升腾着十八根黑色烟柱的白玉台。
白发青年笑容更盛,侧身以让,则又是展现了一下自己的“君子”之风:“神幽台既然又称‘人无归’,自然是因其奥秘如海,鬼神莫测,入而难归。近万年以来,试者无数,却死者过千,重伤者四万,轻伤者更不知凡几,乃至渐渐无人敢一试其锋。葵姑娘明知其危,却依旧想闯上一闯,那周某便也只能是一声赞叹,拭目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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