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觉的时候,文武一躺下来就和妻子说:“我这一辈子啊,走到哪儿都风风光光的让人翘大拇指,没想到这个不争气的啊,就让我栽了大跟头,让我在人前丢丑,让人看我笑话了!”
“其实小诺也挺难的!”妻子总是站在女儿的立场上说话,
“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两套房子,将来咱俩住一套,小两口住一套。姑娘呢,找个好人家,出嫁的时候我再花个二三十万,风风光光的把她嫁出去,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哪,哎——她怎么就能够看好了这么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呢?”
“高网对她好!”
“就她的模样,身段,学历,家庭,她嫁谁谁都会对她好的!”
“小诺看重的是高网骨子里的那种闯劲,念大学的时候,就能够自己摆地摊养活自己,不花家里的一分钱,直到后来竟然能够把地摊做成了三四家连锁。要不是他毕业那年,他父亲生病,他放弃事业回去照顾父亲,没准这个时候人家自己就可以买房子了呢!”
说到这些的时候,文武的气也消了一半,他这几年来何尝没看到这些呢?他也知道高网是个很有潜力的孩子,他的骨子里有自己当年身上的那股劲,文大志就不行,两个人骨子里的那些东西就是两个品种的,但俗话说,自己家的孩子,别人的老婆,文大志就是再没有男人骨气,那是自己的儿子,给他什么他都愿意,房子,汽车,公司都愿意,可是高网不行,他女儿嫁谁谁就是自己的半个儿,他是有可选性的!
“可是你知道吗?现在建筑行业不好干,活越来越少,利润越来越薄,承包价格没有涨,工价却涨了好几倍,而且现在国家政策跟的紧,想拖欠工人工资或者扣押一点工资这都不行。有一些活,根本就不挣钱,但是不得不接,为了养工人,不挣钱也得干。”
“但是要两个孩子自己去张罗房子的事情,太不现实了!他们什么都没有,拿什么买个房子?”
“可是咱们家现在就买的起房子吗?咱家现在有多少钱你是知道的。要是拿出去个一两百万的去给他们买个房子,咱们家的生意还有资金周转了吗?生意还做不做了?咱们家的日子还过不过了啊?”
“是啊,现在的房子啊也确实就是太贵了!”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文武拿起床头的一支烟吸了起来,他猛吸了几口,然后吐出了烟雾,说:“要不然哪,这个婚就不让她结算了!正像今天高网说的那样,趁着他们现在还没有领证,这长痛不如短痛,让他们分手算了!”
文武的妻子瞪大了双眼,“两个人都张罗着要结婚呢,你却要他们分手?就是想棒打鸳鸯你早干什么了啊!”
文武把刚刚抽了几口的烟狠狠的掐死在烟灰缸里:“就是结婚了,他们一无所有,我们帮的起吗?咱们不是就她一个孩子,咱要是总护着她,大志和储娴还有意见,这个家以后的日子不太平,要是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吃苦受罪,咱们的心得有多痛?!”
“可是高网这孩子也确实挺好的,能干,孝顺,懂事,体贴,对小诺又好,小诺对他那可是一心一意的呢?你怎么能让他俩分得开?别说什么法律上规定婚姻自主,那就是民间也有说法能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啊!”
文武的妻子始终觉得一定是因为高网今天动了手,而且还张嘴骂了文武老混蛋,才让文武动大气一时说了气话。可其实不然,文武这个虽然只有小学文化但却在北京城里闯出了一片天下的男人,对于这一两百万的投资可是在心中噼里啪啦的打了好几个月的算盘了。
他始终觉得自己如果投资了一两百万的给女儿,但就是为了买一套房子让女儿结婚真的不值。
很多20多岁的女孩子还不够独立不够有想法不够自主就匆忙结婚了。可后来发现原来靠男人不如靠自己。如果一个女人在最重要的几年中,投资的是一个男人,那么之后的几十年里,她都将不断求着这个男人不要离开她。活得像自己的烟一样,无聊的时候想起来,抽完了却又毫无眷恋的扔掉,他知道女儿很痴情,但是再好的男人也不值得付出一切去爱。
就比如自己,妻子是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和自己相恋结婚的。自己后来发达了之后就把妻子和孩子带到了北京,妻子就是在家中洗衣做饭。他从来没有嫌弃过妻子,也从来没有过离婚的念头,但是他在外面找过女人,也养过女人,他常常一个多月的不碰妻子,妻子其实心中什么都清楚,但是从来敢怒不敢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日子;他依然像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一样,家里的钱由妻子掌管,但是妻子也确实就是像一个会计一样,只是辛苦保管,但却无权干涉,他叫她拿多少,她就得给拿多少,却从不敢过问他怎么花,干什么花。妻子对他顺从而依恋。他似乎挑不出妻子一点毛病,他也曾经想在某些节日的时候,给妻子买朵花,也曾经想在某些属于两个人的纪念日的时候,给妻子点惊喜,可是他一见到妻子,所有的想法就都派不上用场了,他总是觉得缺少点什么,在妻子的世界中,他找不到让自己不敢惹的东西,也看不到能够让自己眼前一亮的东西,妻子的世界里和自己的世界里一模一样,都是自己的痕迹。妻子在老家那边,在亲戚邻居的眼中,风光一片,可是在现实生活中,他知道,其实妻子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幸福!
他是男人,他最懂男人!女儿是他这辈子心尖上的女人,他不愿意女儿活的像妻子一样!他希望女儿能够活出真实的幸福来!要一辈子真实的幸福。
文武又燃起了一只烟,还是狠狠的吸了几口之后,他吐出了烟雾,望着在空中徐徐飘升的烟雾,说:“要不然我给她投资一笔钱,让她做个生意吧,将来她也有自己的一番事业,这婚不结了,这个事情就算了!”
妻子愣愣的瞪大了眼睛,“她一个女孩儿家家,你让她干什么事业啊?再说她也20多岁了,也该结婚生孩子了,我20岁那年就把大志生了!”
这就是妻子,文武早就知道妻子脑子里的那些观念和思想是永远不会提升的,别说自己把她从农村老家带到了北京,就是自己把她带上月球,她那些东西的质量和品质都不会发生改变的。想到妻子的这些他就会想到儿子,儿子大学毕业后也没有自己出去闯,就是跟在了自己的身边,六七年了,他从来没有揽到过一个活,他对谈业务的事情一点没有兴趣,整天一副随遇而安的姿态,就是给自己开个车,买个料,跑个腿什么的,他创作的价值也就是一个小工的价值。儿子的身上全是妻子的基因,没有自己的一点影子,这是最让文武感觉到懊恼的,这是文武感觉妻子最对不起自己的地方。
但是女儿不一样,文武在女儿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女儿敢闯,敢争,敢想,敢做,可是她这一股子劲头却用错了地方。大学毕业两年了,先后找了几份工作都不理想,文武本以为女儿会求助自己帮助,自己干点什么。可是女儿却求助自己给她买一套房子和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结婚。
文武无法再和妻子继续谈下去了,他又一次狠狠的把烟头掐死在烟灰缸里,然后拉着被子躺了下来,说:“房子是不能给买的,这婚也不能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