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你回来了?”刘承嗣刚要出门,与王勃碰了个面,于是见礼道。这几年刘翁身体越发老迈,已经很少出面了,很多事情都交由刘管家处理。
“刘叔,某带了个朋友过来,某这出去……阿娘没怎么样吧?”王勃小心翼翼地打探道。
但刘管家哪里听他说话,此刻看着三郎已经看傻了,忽然惊喜地叫道:“啊,王三郎!你……你回来了?”
“刘管家,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王三郎亲切地称呼道。
“好,好得很啦,对了你回来了,这事得马上通知娘子,——你快去告知娘子,就说三郎回来了。”刘管家高兴得很,忙吩咐下人去告知娘子。
“三郎,快进来吧,到了自家门口怎么还拘束起来了?”刘管家催促道。他哪里知道,游子归乡情更怯的感受。
再看王勃,此刻已然石化了,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此人知道他们一定同路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此人一路上都带着那种欠扁的笑容了,原来他……
“四郎,你怎么了?”刘管家吓了一跳,忙问道。三郎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没……没事,某头有点晕。”王勃捂着头道。
噗嗤……月奴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掩嘴呵呵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的。
“儿听说三郎回来,三郎在哪儿?啊,三郎,你可总算回来了,让阿娘想得好苦。”在走廊里,王母匆匆赶来,与王勃一行人正好碰面,见着三郎,忙跑上前,抓着他双臂哭泣道。
“阿娘,勮不孝,如今才回家看你,请阿娘责罚。”三郎跪下来抱着王母的腿大哭道。
“四郎啊,快快起来吧,阿娘不怪你,让阿娘好好看你,唉,怎么瘦了这么多啊。”王母将他扶起来,捧着他的脸,心疼地道。
王母擦了擦眼角,这才发现王勃竟然是跟王勮一起进来的,登时又破涕为笑道:“原来你们两兄弟已经见过了。”
不曾想王勃却跑到她面前,吃惊地问道:“阿娘,他就是王勮?”
王母闻言顿时没好气地给了他脑袋一个爆栗道:“什么王勮?你该叫三兄,真是没大没小的,怎么,你还不知道?。”
王勃吃疼地摸了摸脑袋,心想,见是见过了,就是一直被人家当小狗一样逗着玩儿,到了家还请人家进门吃饭。
他越想越来气,想瞪王勮一眼,却见他也在看着他,却是一副欠扁的笑容,秀眉还挑了挑,仿佛在说“来,乖,叫声三兄听听”。
王勃的脸顿时就黑了。
“四弟,别来无恙啊,没想到三年不见,你已经长这么大了,真是让为兄甚感欣慰啊。”王勮作揖笑道。
王勃嘴角抽了抽,还是把骂人的话收了回去,这家伙,刚才刚见面来着,怎么又有三年不见了?什么甚感欣慰?怎么听着这么让人不爽呢?
但形势比人强,谁叫他生得晚呢?只好作揖道:“三兄。”
听他叫自己“三兄”,王勮顿时笑得跟一朵菊花似的。
“哎呀,两兄弟也见了面了,快快随儿进屋吧,——刘管家,快吩咐厨房,把王勮喜欢吃的过油肉、锅烧羊肉、芙蓉鸡、酱汁鸭子……”王母说了一大堆菜品,把个刘管家听得眼冒金星、大汗淋漓,晕乎乎地去了厨房。而王母则拉着王勃和王勮去屋里好生说话。
王助几个小子听说三哥回来了,顿时跑上来围着他叽叽喳喳地叫着“三兄,三兄”。
席间,王勮看了看王母,似乎总感觉哪里不对,忽然惊讶地道:“阿娘,某这才发现,你怎么变得如此年轻了?活像个二十多岁的人了。”
紧接着他想到了什么,惊喜地叫道:“难道阿娘你的病已经好了?”他是知道的,三年前王母可不是这个样子,原本三十多岁的年纪,因为疾病的折磨看起来有四十多岁。
王母闻言,脸上大喜,她这几年最喜欢听的就是别人说她变年轻了,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在岁月这把杀猪刀面前依然年轻貌美?现在这话是儿子说出来的,她更加欢喜。
王母疼爱地看了正在给几个弟弟夹食的王勃一眼,说道:“实不相瞒,这都是四郎的功劳。”
闻言,王勮朝王勃看去,一脸吃惊,心想:这怎么可能?难道四弟会仙术不成?能让人顽疾痊愈,返老还童?
接着他又听王母说道:“四郎五岁之时,在龙门山上因迷路巧遇了一位得道仙人,仙人见他心喜,闻听儿身患恶疾,便赐下仙方,服用这仙方制成的丹药,只一年时间,儿身上的恶疾就全好了,本是个将死之人,却活到了现在,并且越活越年轻了似的,都三年了,身体好得很,一点风寒都没得过。”
王勮闻听王勃巧遇仙人就已震惊,再听仙人赐下仙方,惊得下巴都掉了,他本还有些怀疑,但这话阿娘说的,并且阿娘这年轻模样摆在那里,所以由不得他不相信,可正是这样,他才觉得有些不真实,像是在听神仙故事。
似乎是要让他震惊得死,王母又把那日王勃讲给她听的龙门山遇仙记复述了一遍,当听到最后仙人驾鹤离去时吟唱的诗“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时,他已经不是震惊了,而是惊骇,继而是狂喜。
仿佛发生在王勃身上的一切都好解释了,原来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惊世才华,竟是仙人子弟。说不得,他前世也是一位仙人,或许是那文曲星,只因触犯了天条,故而被贬下凡间,投生王家。不然怎么解释,仙人都要专门下凡,为他开启仙智呢?
也亏他能想象,帮王勃把谎言都圆好了,看来王勃这仙家子弟的名头是坐实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好不温馨,在谈话中,王勃知道了,王勮这三年都在长安生活,至今未曾做官。
其实早在两年前他便从国子监毕业,而后参加会试,进士及第,之所以没有立刻做官,是因为唐代这个时期有一个叫“守选”的制度。
在唐代,不但任满参加吏部、兵部铨选的官员要守选,科举及第的进士、明经等举子也需要守选。
守选是为解决人仕人数多而官缺少的矛盾而制定的。
贞观以后官僚队伍日渐壮大,高宗、武则天时期出现了有官无缺的情况,大部分人一旦任职期满,只有守选几年,才等得上下一个职位。而刚刚科举及第的士人,只有耐心等待守选期满,才能参加吏部的铨选,获得官职。
很多人都以为举子在及第后可直接参加吏部的铨选,并获得官职,真实不然,及第之后,做官之前士人也要经历一个守选阶段,即使号称“白衣公卿”的进士也免不掉。
关于守选的时间,进士守选一般是三年。在守选期间,进士不用担心生活问题,虽然尚未做官,但每月依然有俸禄可拿。而月俸多少,则取决于进士等级,进士等级越高,三年后起步的官位就越高,月俸也就越高。
像王勮这样甲等第二名的进士(唐代没有榜眼一说),官位中县令,所拿月俸便与中县令一样。
而今年二月,王勮的守选期就满了,已过了吏部的铨选,被分派到绛州曲沃县担任县令一职。曲沃县从等级上看,是一个中等县城,曲沃县县令则是正七品的官。
曲沃县距离龙门县也就两百多里,往返不过一天时间,以后王勮想回来随时都可以,不必再像之前那样身在远隔千里的长安,要回来颇费周折。
得知王勮有了如此成就,王母喜极而泣,王勃也替他高兴。接下来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饭,其间王勃还与他对饮了几杯酒,若不是王母在一旁监督,两兄弟恐怕就要开怀畅饮了。
知道王勮有三年没有回来,王勃便吩咐驴子和月奴在第二天带着王勮去逛街,顺道让他参观一下王家现今的两大产业:冰糖葫芦连锁店和贾家酒坊。而他翌日还有最后一场策问试要参加,不能陪同。
历经三载光阴,冰糖葫芦店早在两年前便已开满绛州大大小小的县城,到了如今,天下十道中,关内道、河南道、河东道、河北道、陇右道等五道也已开满了冰糖葫芦分店,从今年开始,冰糖葫芦分店向南进军,预计再有个三年,便可将其余五道所有州县占领。
贾家酒坊,自从三年前王勃制定了经营战略后,弃掉农、工、商三等人作为销售对象,改以士这个等级的达官显贵作为销售对象,凭着领先于大唐一千多年的酿酒技术和官坊贡酒的名气,成功打入奢侈品行业,成为了上流社会逢年过节、走亲访友必备的礼物。
尤其是前年贾家酒坊按时进贡,圣人饮罢龙门贡酒,赞其为“天下第一酒”,龙门贡酒的名气于是更上一层楼,到了现在,就算是上流社会的一般贵族也难以卖到龙门贡酒。龙门贡酒成了奢侈品中的奢侈品,千金难求。
往往贵族以家有龙门贡酒和收到龙门贡酒为尊荣,如果哪家没有一两坛龙门贡酒,会被人看轻,甚至被怀疑是否有资格成为贵族的一份子。不知不觉间,龙门贡酒已然成了衡量一个家族尊贵程度的标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