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西落,荒漠边缘,黄沙漫天。
不知过了多久,沙漠中除了风声,便是一片死寂。巨蛛早已不知去向。
一只手臂从深沙之中探了出来,郑易缓缓从黄沙中伸出头来,鼻耳皆沙,郑易站起身体,倒出衣口、裤脚和鞋子中的沙土,口唇干裂,似乎被沙子吸走了全部水分。他四处遥望,跑到一处,找准位置,双手刨沙,寻找多时,却不见任何东西。
忽然,从他的身后,又拱起一人,正是纹身壮汉,郑易慌忙转身费力将壮汉拉起,两人一同坐在黄沙上,喘着粗气。
突然,两人前方的沙***起一个骇人怪兽,却是巨蛛,二人皆是一惊。郑易慌忙起身,准备一搏,壮汉亦抽出军刀,不等巨蛛完全漏出,二人皆是一跃,跃到巨蛛背上,壮汉挥刀猛刺,白色浆液喷洒而出。郑易则举拳便砸,巨蛛疼痛难忍,倒地身亡。
二人从巨蛛身上滚下,躺在沙地上,犹是心惊。这时,二人身边又拱起数只巨蛛,喷放蛛丝,二人躲无可躲,蛛丝死死缠住二人手脚,很快便被裹住,成了个丝茧。壮汉手脚虽被捆绑,左手扔反手握着军刀,正欲全力割开蛛丝,却忽然脑中一片空白。自己仿若在一个老房子里,在他面前坐着两个慈面老人,老头正给他的老伴梳着头发,麻布粗衣的壮汉一愣,眼睛却一红,口中喊道:“爸!妈!”老头转过头看着他,笑呵呵地说:“天望,你怎么在那里傻站着?快去帮帮你媳妇,她可是还怀着呢!”
壮汉一脸惊讶:“云慧,她……”。
这时外面柔声应道:“天望,快来,你看我们的儿又在动呢!”壮汉一下子跑到外面,院子里一女子正坐在水井旁边洗衣服。女子一脸笑意,香汗淋漓,一手仍在揉搓着盆里的衣物,一手指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说:“天望,你快来听,他又在里面乱踢呢。”
壮汉慌忙扑到妻子身旁,蹲下身体,俯耳到妻子的肚子上,只听里面“咚,咚”乱响,壮汉傻傻憨笑。
“不!这不是真的,他们早已经……不,就算这不是真的,又怎么样呢……”。
郑易也不觉沉浸在自己的梦中有多久,好像一年,两年,也或许十年,或者再久一些也没关系,他甚至觉得这并不是梦,至少,他愿意相信,这是真实的。然而郑易却忽然自问:“这样就可以了吗?不,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
这时,郑易突然间感到全身剧痛,仿若身上什么东西正被别人取走。他睁开眼向胸前看去,一个拳头般大小的脑袋上,似有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被包裹在一个软软而透明的卵壳中。卵壳下方伸出无数条触角,直伸入郑易的皮肤,红红的血液源源不断地输入到幼蛛体内。
郑易心惊,猛地挣扎,想要挣开,却发现自己扔被蛛丝死死地缠住手脚,郑易双臂上下挪动,想让蛛丝松动,然而费力许久,却不见蛛丝松动。原来这蛛丝不但结实无比,而且弹性极佳,随你怎么挪动,也绝不会被挣脱。幼蛛却在卵壳里舒服的享受这血液的滋润。
郑易浑身越来越没有力气,每动一下,都要从身体里渗出一层汗水,然而这里却并不那么热。他望着幼蛛,双眼模糊,握着双手也放渐渐放松开来,却在那刹那,他心中一喜,他的右手手指碰到了裤兜中的打火机。他打起精神,摸出打火机,将火调到最大,打开打火机,火苗迅速点燃了蛛丝,火焰一下子燃遍了他的全身,卵壳里的幼蛛也突然感觉到炎热,挣扎了起来,却被火焰淹没。
郑易浑身却也着起了火,一下子从高处向下坠落,扑通摔在了沙石上,立刻在沙石上滚了起来,打灭自己身上的火焰。
他虚弱地站起身来,借着地上丝茧发出的火光,向四周看去,却让他头皮发麻,这确是一个约一丈多宽的石洞,一条水流细小的犹如人的毛细血管,在洞中延伸到洞深处,随地可见的动物尸骨散落在地上。而洞顶上,密密麻麻全是丝茧,每一个丝茧之间都保持着一米见方的距离,离洞底有两米多高。洞中两头黑暗如墨,不知哪里通向外面。
火光渐渐熄灭,洞中又恢复一片黑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郑易摸到水流处,用沙土截住水流,双手捧水,喝了几口,却突然摸到一块硬石,让他心中一颤,郑易立刻拿出打火机,借着火光一看,心下却一惊。突然感到一阵无助,眼前一块正方形的石块,背平,而正面虽凹凸不平,却大致平坦,就如沙漠一般,他掏出自己的之前捡到的石块,和这个拼在了一起,两块棱角恰好组合在一起,更让他吃惊的是,两块石头组合在一起,竟然再也分不开!刚好组成一个类似“┏─”字形。
郑易又在附近一看,果然周围还有同样的石块,心中不禁跌撞起伏:“一定要尽快离开这里!”。他关闭打火机,心中又想道:“必须要带着那个壮汉一起走,可是哪一个会是他呢?总不能一个一个烧吧?这样的话,别说不一定找到他,就算找到了,恐怕也成了干尸吧!”
岩洞湿冷黑暗,郑易背靠岩洞一侧的岩壁上,看不见洞顶,也看不清脚下,甚至连自己都看不见,黑的让人恐惧。洞中常年积累着尸骨,腐臭味更是几乎让人窒息。
郑易茫然不知所措,在这个黑暗,却似平静的洞中,他却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害怕,即使是再过去的实战中,和众多敌人面对面的拼杀的时候,他也未曾觉得害怕过。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不知道往前后哪个方向可以逃生,更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之前救过自己的壮汉。壮汉又是敌是友?他几乎什么也不知道,在这样下去,他甚至连自己都会不知道是谁,此刻,郑易忽然感觉自己的精神将要崩溃。
突然,郑易听到自己的头顶,不是前前后后整个洞顶发出“吱吱”的声音,犹如剪刀剪纸一般,不禁汗毛倒竖,仿佛自己的头皮被别人剪开一般。郑易忍耐不住,迅速脱下自己残破的外套,用火机点燃,快速扔出。借着火光向上一看,心中大骇,原来少部分丝茧中的幼蛛已经咬破丝茧,挣脱而出!
先破茧而出的幼蛛已有一个足球大小,出来后离开警惕感知周围的环境,显然他们的视力已经蜕化,腿上的长绒毛在感知着外面的振动,蛛丝布满整个洞顶,幼蛛步足上的长绒毛碰触到密如血管的蛛丝上,来获取信息。
幼蛛很快就感知到周围有几只和它同时出来的竞争者,立刻上下摆动腹部,似在发出警告,又似乎在挑衅。当幼蛛确定了周围挑战者的具体位置后,便迅速发出攻击,用硕大的螯枝咬碎对方的头部,失败者应声从洞顶摔下,纵使它们或许是一母同胞,也没有丝毫怜悯。
幼蛛没有一丝犹豫,也再没有理睬更远些的对手,迅速将自己的丝茧和周围的还没有破茧而出的幼蛛丝茧,用自己的蛛丝连成一体。显然,幼蛛已经把这些还没有出生的幼蛛卵,已经看成自己的食物了。
这时火光渐渐熄灭,黑暗又重新覆盖了整个岩洞。郑易心中骇然,这就是自然界中所谓的优胜劣汰吗?率先从丝茧中破茧而出的幼蛛,或许是强大的,更可以说是幸运的,但接下来的同胞相残,无疑就选择了强者,淘汰了低劣者。难道这就是宇宙间的至真法理吗?而那些还没有来得及来到这个世上的幼蛛,就是不幸吗?谁又真的知道,那是不是真的不幸呢?
“咚……”无数东西从洞顶落下,幸好郑易身体紧贴岩壁。而他当然清楚从洞顶摔下来的东西是什么。一定是幼蛛咬断丝茧和洞顶连接的蛛丝,以致于连接在一起的所有的丝茧一起摔落到地上。
突然,郑易想道:“或许等这些幼蛛吸完这些食物的血液,它们就可以走出岩洞,自己闯天下了。”
郑易深知危险时刻会降临,自己在没有方法逃出岩洞,自己也一定会幼蛛发现,被他们的毒液制服!突然,一个丝茧落在了他的脚下,黑暗之中,他不敢有丝毫动作,每一个幼蛛都紧张地看守这自己的领地和食物。
良久洞中又恢复了地狱般的寂静,只是传来一丝丝幼蛛吸允血液的声音。郑易的脑中已经过滤掉上百种逃生办法,突然,一只幼蛛的步足碰到他的脚背上。
郑易心中一惊,本能的挪开右脚,幼蛛似感觉到威胁,敏捷的向后跃去,郑易暗道不妙,屈膝弯腰,以备不测。然而被黑暗淹没的岩洞,他只能感觉到危险离自己越来越近,却根本不知道幼蛛身在何处,到底有几只幼蛛在盯着自己,更不知道它们会从哪个方向发起攻击。此刻仿佛连空气都已经凝固,一触即发!
突然,左前方一处沙石响动,与此同时,郑易低头埋腰,双脚较劲,伏地向前滚去,随手掏出打火机,点燃身旁丝茧。没想到这蛛丝的做成的丝茧,却如纸一般易燃,瞬间整个洞中的丝茧一个接一个的燃烧起来,洞中火光冲天。
郑易站在火海中,定睛一看,幼蛛已经蜕皮,且比刚才大了一圈,撞在自己刚才所在的位置,跌到地上。
此时,丝茧燃烧,里面的野兽都已经苏醒,浑身燃着火焰。野兽们惊骇异常,却都朝水流的方向逃命。郑易更是吃惊,原来丝茧中的野兽居然全部都还活着。想来巨蛛为了给幼蛛足够的生长能量,必须保证血液的新鲜吧!
岩洞被众多野兽横冲直撞,焦臭味更是让人呼吸困难,似乎每呼吸一口,就能让人晕倒一般,喉咙干痒,眼睛发胀。
而那只扑向郑易的幼蛛,仍半边贴着墙壁,死死盯着郑易。然而,野兽们突然一乱,使它无法再准确的确定郑易的位置。洞中火光冲天,有的野兽已经被烈火活活烧死。郑易并没有在周围发现纹身壮汉,不禁心中有些惋惜,此刻所有的幼蛛都已躲到洞顶潜伏,准备伺机而动,捕食猎物,就像洞中的王一般,观赏着狼狈不堪逃命的野兽们。
郑易小心躲避野兽的冲撞,这些狼豺虎豹不管不顾,只是疯一般的逃生,几次郑易差一点被野牛角挑开了肚皮,被豺狼抓瞎了眼睛。郑易靠在岩壁的一侧,待野兽渐渐稀少,才跟在野兽后面一起向水流方向逃生。
虽然他也不确定,从这个方向是否可以跑出去,然而此时,火势已经渐渐减弱,一旦全部熄灭,便又是幼蛛们的天下了。洞内被火烤的闷热,斗大的汗珠从郑易的额头摔下,可是,这与能活着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郑易没命的向前奔跑,浑身只是机械本能的逃生,因为他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他不知道这个洞还有多长,野兽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有的被火烤得全是皮毛皆无,血肉模糊,却依然在向前跑。而他的眼前也是一阵阵发黑,火焰不时的从郑易的袖口和裤脚上燃起。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由于大火的原因,已经使得本就空气稀少的岩洞中,空气更加稀缺。在这样下去,自己没等跑到洞外,一定会倒下。
就在这时,一声声悲鸣从前面传来,郑易心中一惊,攥紧拳头,借着火光向前看去,一缕阳光射进岩洞,洞口就在前方!
郑易不禁欣喜,却又紧接着发现一只巨蛛挡在洞口,而洞口附近布置着密密麻麻的蛛丝陷阱!野兽们只要有蹄子陷了进去,就被牢牢粘住,挣脱不出,发出生生悲啼。些许漏网的野兽皆被堵在洞口的巨蛛,用螯枝注入毒液,全身麻痹地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口吐白沫。
郑易急中生智,左手拽住前方奔跑的野牛尾巴,猛地向右用力,双脚蹬地,向前一跃,右手掏出打火机,再跃到野牛背上的时候,在他的尾巴上点燃了火焰。由于野牛的皮毛,早已被洞中的大火烤的异常干燥,火势瞬间燃到了野牛的后臀上。
野牛受惊,疼痛难忍,顾不得背上有人,低头闷叫,直直的加速向前冲去,以致于野牛周围的野兽均被牛角顶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郑易趴在牛背上,两条腿死死夹住牛身,双手抱住牛脖,哪敢有半分松懈?野牛已然受惊,巨蛛虽然在凶恶,但它只擅长偷袭和群体攻击,而且体型没有野牛强大,竟被野牛的牛角直直刺进头部,挂在野牛头上。野牛闷叫,早已冲出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