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女护士竟然死在了里面。她死的时候,单手紧捏的一只耳朵,上面还是鲜血淋淋的。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种让人作呕的血腥味,让人置身其中的时候,恍如浸泡在一个长满水草的血泊中,周围稀薄的空气变成铅块,一点点掉落下去,不停灌进口鼻的只有让人手足无措的死寂。她的尸体趴在一张桌子上,整张脸深埋在臂弯里。她的手指已经扭曲变了形,好像在死之前,用什么尖锐的东西撬开过。
她的脚下是书桌拉长的黑影。晓婷记得,自己是第一个走进房间的人。然后是舍瞳,最后才是刘雪。她不清楚她们在看到眼前的死去的女护士时,有着怎样汹涌澎湃的感触。她只知道,自己在那刻已经被深深的恐惧拉扯的没有半点反手之力,她悬浮在高空,带着垂死的心朝脚下望去,那个云雾缭绕,声色尖锐突兀的深谷。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所有的猜测都在那个微不足道的时间点上,烟消云散。如果人不是女护士杀的,如果那些黑色野猫不是女护士杀的,如果所有的诡异的事件牵连到女护士身上,竟然是以她的死亡为终点。晓婷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质疑这个世界上没鬼。这里的人本来就少的可怜。如果不是她,那又会是谁呢?
舍瞳经过她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臂,她侧过身,留给他更大的空间。他的长及眉毛的刘海,蜻蜓点水的拂过了她的脸颊。
‘发现什么了?’晓婷看到舍瞳在女护士身旁蹲下了身。她看到他好像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非常微小的,他小心翼翼的用两个指头夹起来,放在了手掌中,然后握得紧紧的。
‘奥,没什么。我口袋中的一枚纽扣掉了。’
‘回去我给你缝好。’刘雪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舍瞳抬头看着她,俄而,站起身来,嘴角处泛出一丝干涩的微笑。‘好。’
那天,女护士的尸体被她们翻转过来,她的面容僵硬的修葺在她干瘪的五官上面,她的双眼无神的望向前方。好像在死前的一秒,突然发现了什么可怕的足以打败所有感官的东西。她手里的耳朵是被斜着割下来的。有一把银晃晃的刀横躺在她一边的脚下,上面仍残留着暗红的血迹。
不知道上面的血在枯萎干涸的时候,会想些什么,是生前汩汩流动的,那种生命燃烧,足以源远流长的自豪感,还是在女护士拿起利刃在耳根处割划而下时的惊悚。如果血液也有意识,她们肯定会憎恨那个极不负责任的女护士吧?
就像现在的站在天光下面,却感觉血液已经被失望冻结成冰的晓婷一样吧?
然后,晓婷才看清楚,在女护士的双脚中间有两个深黑色的塑料袋,里面的东西改变了塑料袋本来光滑平整的表面,让它看上去更像是满腹愁肠的岩石。
‘那是什么?’晓婷看着安静的好像始终都在思考的舍瞳。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依附感。
‘这个就是我为什么今天要你们在外面等那么长时间的原因。’舍瞳望向她的时候,头轻微的低下去,面容平稳的有如一张挂在墙面的素描。‘你打开看看。’
黑色塑料袋就像一个巨大的渊谷。在晓婷踏及此地的顷刻,她的脆弱神经就早已烟消云散。她双手抱紧舍瞳的手臂,欠身呕吐不止。她不敢继续盯着那些黏糊糊的,残肢断骸了。她感觉舍瞳的手臂轻微的一抖,然后她看到他俯下身来,将脸紧贴着她的脸。他依旧面无表情,五官持续的长久的盯着自己着。‘你脖子好了?’
晓婷点点头。然后将她的头依偎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可真高。晓婷想。
刘雪惊讶的说不出一句话,她惊慌失措的站在舍瞳的另外一边,手脚冰凉。她支支吾吾的对着空气干涩的张开嘴,时而看一眼舍瞳,时而紧张的抓紧自己头顶的那顶银黄色帽子。
‘这些肉块?’
‘都是从人身上割下来的。’舍瞳微笑,安静的看着满脸疲惫的刘雪。
‘你是说,女护士真的是杀人凶手?!’刘雪惊讶的双眼圆睁,嘴巴张大的同时,双手激动的抖动着。
舍瞳嘴巴一撇。‘我不清楚。一开始也以为是这样。’
‘但是现在。’舍瞳将双手从口袋中拿出来。在他的左臂试图从晓婷双手中挣脱出来的时候,他的眉眼坚硬的如饱经风沙的墓碑。他用了点力气,终于抽了出来。晓婷眉毛紧皱,忧伤迅速的繁茂的爬满她的全身。他说,‘如果,女护士真的是杀人凶手,那么女护士又是怎么死的?’
‘自杀。’晓婷看着他,看起来非常胆怯。‘或者,真的有鬼也说不定。’
三天后,刘雪偷偷的找到了晓婷。她小心翼翼的将晓婷从睡梦中摇醒。她的银黄色帽子让她看上去更加憔悴。‘怎么了,刘雪?’
‘嘘!小声点。’刘雪将拖鞋脱掉,挪到晓婷身边。如同一只幽灵一般,在黑暗和死寂之间游刃有余。她几乎不说什么话,安静的将被单从晓婷手中拉扯过来一点,安静的在床上躺下去,然后她安静的将嘴巴凑到晓婷耳边。却什么都没说,仍然是安静的。
‘怎么了?’
‘我怀疑,舍瞳才是真正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