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洛在囚室里已经呆了六天,在这六天当中,陆续又有四个男孩被关了进来,凑起来已经关了有二十一个孩子了,而那个让伊洛打破头的孩子却还是没有回来,也许他再也回不来了。
新进来的四个孩子中,出现了一个比伊洛还能打的,除了第一次不明白情况饿了一次肚子外,在接下来的抢食风潮中,他总是处于不败的地位。
尽管他不一定是抢得最多的,但至少不会像伊洛那样,还出现过馒头一点也抢不着,黑拳却吃了不少的情况。
不过这暗无天日的囚牢生活,到了第七天,终于有了新的变化。
当伊洛醒过来时,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乏软无力,就连坐直身子都很困难,而且手脚上都绑着结实的草绳,就连活动一下手腕都做不到,十分的难受。
但是最让伊洛难受的却是一根横勒在口中的长条麻布,不仅勒得伊洛面部的肌肉酸疼不已,而且因为长久的嘴巴大张,更是干渴得厉害,再加上身下不时的颠簸震动,把伊洛腹中的苦水都倒腾上来了,却又被那麻布堵着,咽不下,吐不出,这种难受才是真真的要人命呀!
此时,伊洛等一群孩子差不多都是同样的待遇,让这群铁镜山上的强匪一个个都关在了囚笼里,外头罩上了严实的黑布,伪装成了一批佣兵们押送的货物。
不过他们好像是要极力避开着什么,在如此颠簸的山道上却还是如此急速的行进着,将伊洛等人晃荡得死去活来也毫不顾惜。
“呔,停下来…全都给我停下啊!”
在车中饱经折磨的伊洛霍然听见一声暴喝,一个重心不稳,然后就是莫可抵御的力量将他向前抛去,额头直接撞到了囚车的栏木上,一丝鲜红的血液从他额头的破口处慢慢流出。
经此一下,已是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的伊洛完全注意不了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听得外面在吵些什么,吼喝之声不绝。
终于,外面的争吵声停止了,不过伊洛却听出有许多人向着他这边走来,脚步声越发能听得清楚了。
突然,盖在囚笼上的黑色帷布被人掀了起来,一道强光直打在了伊洛的脸上,耀得他眼睛生痛,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说铁脸疤,你这次怎么就这么急着想从我的地头上过去呀,难道就是为了这些个小畜生?该不会藏着什么好东西不敢拿出来吧!”
近在耳边,伊洛听见这么一个极为嚣张的声音,而他口中所说的“铁脸疤”,伊洛猜测就是指抓着他们的强匪头头,刀疤男多罗了。
“黑狗,别怪我没提醒你,要这批货的人你得罪不起,你最好放聪明点,这趟辛苦钱我下次补上给你。”
这次是刀疤男多罗开口了,声音听起来,似乎在极力压制着怒火,而且饱含着浓浓的威胁的意味。
“哎呀!我好怕呀!你说我该怎么办呀!铁~脸~疤~”
这名叫做黑狗的男子故作惊讶地大叫道,好像唯恐火烧的不够大一般,还在撩拨着刀疤男的情绪,引得周围一群人都哄笑了起来。
“贱皮,不要给脸不要脸,你当我是傻子呀!你拉出这么好的阵仗,还要亲自出马,就为了这么一个猪猡杂种,要说没有鬼,谁信呀!”
笑过之后,黑狗又是鄙夷地嘲讽着刀疤男,一点也不留面子,句句直戳软肋。
就这几句话的时间,伊洛的眼睛终于适应了这种亮度,透过囚笼的栏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刀疤男多罗那张阴沉着的脸,阵阵煞气浮现其中。
伊洛就这么隔着囚笼,观察着刀疤男和在他面前站着的那个皮肤黝黑的男子两人间进行的眼神交锋,直觉告诉他这件事简单不了。
长久的眼神交锋后,却是谁也没等到对方服软,没一个是愿意让步的,场面僵持了下来,可是心急的刀疤男已经不愿意再等了,这一票的干系实在太大了。
多罗不动声色地拉开着与黑狗之间的距离,十分隐晦的递了一个眼神给他的副手,而后者也很是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回应了多罗的信号。
尽管刀疤男动作很是隐蔽,但是黑狗也不是毫无所觉,毕竟铁镜山的这群人一起动作,已经隐隐显示出了要将他这个首领包围起来,与他手下隔开的架势了。
但是黑狗的目的并不是要找谁火拼,上面交代的任务只是找人而已,一个很重要的女孩子,而多罗他们正巧就是干这一票的,嫌疑最大,所以黑狗才始终不愿意就这样放他们过去。
暗地里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戒备着的黑狗,表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时候他绝对不能表现出什么,只有尽量地克制住自己,这事才有机会继续谈下去。
“铁脸疤,今天兄弟我也不是故意消遣你的,你后面有人,难道兄弟我后面就没有?一家老小都要吃饭呢,你就给个方便,我也给兄弟你一个方便如何?”
刀疤男诧异的看着黑狗,盯着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没想到一向残酷刚硬的黑狗居然会对人服软,看来这次的事真的小不了。
只不过刀疤男在心里盘算来盘算去,都想不出他到底是抓了什么不好惹的大人物,好像他手里来头最大也就是一个侯爵的女儿,凭黑狗现在的实力,仅仅是个侯爵,恐怕根本不会放在他的眼里吧。
“我说黑狗,你先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想找什么?如果真是在兄弟我这,一句话,你领过去就是了。可你也不说是什么就翻了兄弟我的东西,有点说不过去吧!”
心里打着鼓的刀疤男说话也没那么火气了,话里话外有着那么一种和解的意思在里面。
“嘚咯嘚…嘚咯嘚……”
正当黑狗犹豫着要不要把他的任务目标说清楚的时候,一阵激昂的马蹄声打断了两个**巨匪的谈话,将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两人不约而同地向着声源望去,一匹极为雄健的白色骏马驮载着一位银甲骑士飞驰而来,手中提着一把近两米的巨型长枪(称之为【龙骑长枪】),只身一人狂冲而来,却是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望见来的人居然是一个骑士,所有人都显得有些发怵,杵在了原地等着他过来,看看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的。
这个念头刚起未落,已经接近到一定距离的银甲骑士居然骤然提升了马速,悍然发动了冲锋。
那么直接,那么暴力,单枪匹马,势无可当地从这一头穿入,再从那一头穿出,一甩长枪,四具串联在长枪的尸体便被丢下在一边,寂静无声。
看着那四具脸上还留有着惊恐、疑惑的神情的尸体,所有人的心都突然凉了一截,这个骑士,太嗜杀了。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黑狗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怒指着银甲骑士,大声质问道,同时大手一挥,做了一个包围的动作,指挥着手下的人一起将他包围住。
因为如果再放任他有足够的距离,随意地提升马速,那他就可以肆意的对他们发动冲锋,而且可以随时撤离,所以必须加以限制。
看着合围而上的强匪贼子,银甲骑士显得很是淡然,不慌不忙地将长枪倒插于地,翻身下马,面朝着黑狗的方向,缓缓地拔出了系在腰间的那把方方正正,颇为厚实的骑士大剑。
双手将骑士大剑托举过头顶,向后斜指向天,摆出了一个类似于【落凤斩】的姿势后,竟悍然地再次发起了冲锋。
“无畏冲锋!”
银甲骑士一声低喝,手中的制式骑士大剑亮起了乳白色的毫光,毫不畏惧地向着人堆中的黑狗而去。
这一个不合常理的冲锋将黑狗等人全都震慑住了,骇得人多的一方全都面无人色,几个挡在最前面的匪徒一接触到对方那磅礴的气势,只感觉是一座大山即将压下,而自己一个人是绝对无法面对的,只有避开他才能有一条生路。
于是在这场勇气的交锋中,这些乌合匪类完全承受不住这种心理的压力,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向着两边逃开,将他们身后的黑狗直接暴露了出来。
看着还未与敌人接触就已经溃败的手下,黑狗是又气又怒,转头看向同样是**巨枭的多罗,却发现他早已不在身边,不动声色地退得远远的了,看来是指望不上他的助拳了。
“既然这种情况,也只能靠老子我了。”
黑狗急躁地咒骂了一声,同时给自己手中的长剑加持上了土属性的斗气,反迎着冲锋而来骑士冲了上去。
因为与骑士交战,最不可取的就是退缩了。你越是畏惧他,他就越发的强硬,压制得你不敢反抗为止。
就这般,黑狗手中的泛出了淡淡黄光的长剑与银甲骑士手中的泛着白光的大剑猛然撞在了一起,硬碰硬的交手了第一击。
“砰…”地一声,黑狗就好像被抛飞的碟子,毫无反抗之力的败了,摔得好远好远。
这一击交手他好像吃了好大的一个亏,但是他的应对,实际上却是极其成功的。
首先银甲骑士的冲锋受此一阻,势头已经被打断了,不再有那种一往无前的迫人气势,威势至少下降了五成。
而且这一次的交手,也让黑狗大致判断了出对手的实力,为接下来的战斗打了一个底稿,只要能将他的迫人气焰压下,有着人多的优势,一定可以耗慢慢死他。
战斗,斗的到底不仅仅是力,而且是智!
不过银甲骑士却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虽然刚刚的冲锋受挫,但是战斗的主动权还把握在他的手上,他仍是更具有优势的一方。
稍一稳定身形,还未站稳的银甲骑士就手提着大剑,向着落地后仍在地面上翻滚着的黑狗追去,步调越来越大,竟是悍然发起了新一轮的步战冲锋。
在这样一个距离下的冲锋,已经是属于短途冲锋的范畴了,而且这种短途冲锋的危害性,还是由著名的【大学者】、【大先知】雅安做过实验详细论述过的,是大陆上人人皆知的一条战斗铁则。
雅安做的实验并不复杂,只是拉开了一条皮筋绳作为终点,测验骑士驭马在不同的距离下发起冲锋,最后会有什么样不同的结果。
最后的结果是,中远距离的骑士冲锋威势很足,可以直冲而过,撞断皮筋;近距离的冲锋却因为马速没能充分提起,反倒被皮筋击倒在地;而极近的距离下,马腿却是一步都很难迈出,完全被封死了。
同样,他也以步兵做了相同的实验,得到的结果也都相差不多,结论都是短途冲锋伤害最大,对自己的伤害远超出对敌人的打击伤害。
就是这么一记非常危险的短途冲锋,被仍在地上翻滚着卸力的黑狗敏锐地察觉到了,捕捉了对方这么一个明显的失误,黑狗不想放弃这个他所认为的机会。
强行改变着受力翻滚的动作,黑狗要起身再迎面给他一击,而且黑狗相信,这一次受伤害更大的人绝对是他,而不是自己。
但是刚一起身,黑狗就知道自己被对方骗了,自己上当了。
因为他无论如何应对,情况都只有坏与更坏两种而已,这根本不是个机会,而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圈套。
雅安的结论当然是没有错的,短途冲锋的确是相当危险的行为,但前提是要有那一条皮筋阻遏住冲锋才行。
但是这个对手实在是太精于算计了,这个冲锋本身的确是不合理的,但是在使用上却是很适宜。
自以为发现了机会的黑狗,强行改变了身形,却是无可避免地受到了一部分还未卸去的力的冲击,造成内腑的震动,受了点小伤。
虽然勉强地站着起来了,却也还是不能完全控制住身体,身不由己地又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不过这时已经晚了,银甲骑士的大剑已到头顶,毫不犹豫地向着黑狗砍下。
面对如此突兀的一剑,黑狗根本就无法抵抗,并不是这一剑多么刁钻或是多么迅猛,而是黑狗根本就没有做出相应的准备,无论是在在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这一剑已经彻底摧毁他的斗志了,这时候他头脑中分析的不再是接下来怎么做,而是懊悔于刚刚为什么没想到。
虽然短途冲锋的危险性相当的大,但那是建立在有一个不弱的力在反击的情况下才成立的。
而刚刚他的状态,如果继续滚在地上缓冲着落地的冲力,就必然失去先手,只能滚在地上仓促迎战;而他起身阻击,却又会被冲力影响,内腑平白受伤不说,而且仓促之中也根本生不出有力的反击,根本就没有一搏之力。
到了这一步,黑狗已经难逃败局了,因为他已经中了骑士最强的攻击手段——夺人斗志。意志都被摧毁的人,即使拥有再强的力量,他也只会像个懦夫一样临阵逃跑,草木皆兵就是嘲讽着这样一些人。
电光火石之间,刚刚起身的黑狗又是滚到在了地上,迎战用滚的自然是很被动,但已经怯战的黑狗用滚的方法来躲避攻击,却是比站着便利得多。
虽然黑狗满地打滚着很失体面,而且被银甲骑士一步一步撵着逃窜着,但是这样一招真的很有用。
因为骑士甲的限制,骑士的战斗在有些方面就不甚灵便了,比如追击倒在了地上的的敌人,毕竟趁人之危的事,骑士是不屑于做的。
尽管银甲骑士的攻击每每都让黑狗避了过去,但是他一点也没高兴起来,而是越发的绝望了,因为骑士的气势已经在一点一点的攀高,战斗已经完全由他主宰了。
他已经发现自己虽然没有受伤,但是他所窜逃的方向并不是自己有意识的进行的,换句话说,虽然骑士的每一剑都是有缺口可以闪避的,但那个缺口的方向却被他有意的控制了,他的行动完全是在配合了。
黑狗就这般恐惧地看着自己被银甲骑士的大剑指挥着向着手下们靠拢,然后再留下几具手下的死尸后,又是向着另一群的贼匪们靠拢,就这般一个一个地屠杀掉,不剩一个。
黑狗都快要疯了,他觉得这他一定是有预谋的,也许自己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死,都是对方的故意为之,他就是要留着自己,好让这些贼匪不会因为头目死了而一哄而散,反倒是一个个送上来引颈就戮。
可是他没办法,他也没有勇气将自己送到刀口下了断了自己,所以他也只能跑,即使是顺着对方的心意,他也要这么跑,多活一刻总是有多一刻的机会的。
最终,连神志似乎都已经被摧毁了的黑狗,还是逃不过那催命的一刀,就此结束他那罪恶的一生,在此授首了。
银甲骑士站在了黑狗的尸体面前,扫视着遍地狼藉,缓缓地伸手将脸上的面甲摘下,解除了骑士头盔,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鬼天气,真是热死我,想我【新月骑士】就该只在夜间出动才是,都是那群该死的混蛋。”
这个自言自语,自称自己是【新月骑士】的人,她竟然是个女的!